她没好气地瞪着他。“看得见,只是我看不见你的脸和身体,在我眼里,你裹着一层淡淡的光,就像是月亮的光芒。”
“不是说是灰影?”
“你不一样,所以当初我才会以为你不是金若望,因为金若望身上的色彩不是这样的。不过宋哥跟我解释过,你车祸丧失记忆,所以我想也许是因为你失忆,造成你身上的色彩和以前不同。”只有这么解释才是最合理的。
皇甫桂轻呀了声。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也真是巧合,原来当初她是基于这一点才认为他不是金若望。
想了下,这才理解为何她可以大刺刺地看着他的裸体不回避……但怎么今早看他踏出房门时,她又吓得捣住双眼?
“可是你也真的和以往不一样,简直跟月亮一样,初一十五不一样。”她像是绕口令般地道。
他回神,“什么意思?”如月,是赞美,但从她咕哝的语气里,他听见的是埋怨。
“你自己想。”难怪他身上的光芒如月光,根本就是在告诉她,他这个人的性情如月。
欸,要是如此,她是不是可以好好研究,也许每个人身上的色彩皆有其意义。
皇甫桂瞧她神色比刚才要好上太多,不和她计较,抬眼望着天空的满月,莹润柔和的银光,让他有些失神。
在他离开大晋的那一个夜里,无月,正是下手的好时机,而他防备了却依旧惨遭毒手,可谁知道他竟还活着,在另一个时空赏月。
“小时候,我爸妈带我回娘家,那里是乡下,路灯也不多,大家都习惯很早就寝,所以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可是有一回满月,我妈牵着我的手,让月光领路带我们回家。”也许是今晚的月色太美,教她不自禁地说出记忆中的美好。
“月光领路吗?”他沉吟着,“我只记得,在老家里,我总看不到完整的月亮,那总是被屋檐廊角切割得破碎,母……母亲总说,看不见的另一个半月就藏在幸福的彼端,总有一天我会找到它,可是……母亲不见了,等我长大了,我再也不寻找月亮了。”宫里的殿宇翘檐,划破了圆满的月,彷佛注定宫里的人们难以圆满。年少时,他会寻找那瞧不见的半月,可在母妃被带走后,他不找了。
根本就没有半月,没有藏在彼端的幸福,宫里只有权谋算计,光是要活下去,就费尽思量,寻月有何用?
可是,他却在一无所有后,在这个时空,看到如此完整的圆月,多么讽刺。
“你会想金妈妈吗?”她低声问着。
金若望的父母离婚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后来因金爸爸又再婚,他才会服完兵役就离开家,勇闯演艺圈。
而他心里其实也带着伤的是吗,否则怎会提起往事?
皇甫桂笑了笑。“你相信月的另一端藏着幸福吗?”金若望的母亲与他何干,可就算他说了过往,她信吗?
“嗯,不知道。”太抽象了,她活在现实里,感受不到。
“可不是吗?被遮掩的月,不是残缺,残缺的一直是命运。”他有感而发地道。
“我倒觉得月亮一直在那里,从不残缺,命运是掌握在手里,也不残缺,残缺的是……人心。”他怔怔地望着她,就见水润的光芒撒落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闪闪发亮。
“金若望,人的心如果残缺了,就再也无法往前,只会停在原地怨天尤人,可那是没用的,哭得再大声,老天也不会怜悯,得要靠自己站起来,继续往前走,想办法把残缺的心补足,人生才会圆满。”她是这么告诉自己勉励自己,再苦再难都得走,也许前途茫茫,也许她走不到终点,但是不走,她就永远到不了。
她的话语包裹住他的心,皇甫桂微眯起眼,不禁自问:是错觉吗?为何总觉得她散发点点光芒,就连唇角那抹笑意都恁地吸引人。
想起年少时怎么也寻不着的那个半月,那般渴望祈求的彼端幸福……彼端,难道指的是这个时空?
“我知道你人很好,马跑过来的时候,你救了我……对不起,我还没跟你说谢谢。”她话锋一转,笑得有点腼眺。
皇甫桂抽回心思。“我哪里好,有人说我自私。”也许,他真的是自私。
活在斗争的宫殿里,日日夜夜过得战战兢兢,让他没有心思在乎旁人的感受,就算来到这里,他还是想回去大晋,压根不管缠着她,是否会打扰她的生活。
但,她说得对,怨天尤人是没有用的。
事已至此,他还执着什么?既然走不了,那就在这里生活下去,如果一个小婢都可以心胸豁达至此,他又怎能输她?
“哪是啊?我说的自私是指人性难免带着自私,就好比我有好吃好穿的都只想给我弟,旁人我就不管了,可是只要无关钱财,我就可以不计较地与大伙打成一片……自私是有分等级和范围的。”
“那样不叫自私。”他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他认知的自私,是为了一己之私而残害手足,满心只有自己,不管他人死活。
“可是……”她咂着嘴。“那不重要啦,反正我是想跟你说,我觉得你有无限可能,不要放过任何到手的机会,因为机会不会一直出现在你面前,你要学会珍惜。”
“珍惜你吗?”他脱口道。
她楞了下,没预料他会扯到她身上。“不用珍惜我没关系,珍惜你喜欢的人就好。”拜托,傅哥就在后头,不要说那种会导致情侣吵架的暧昧话语好不好。
“我没有喜欢的人。”他没那心思。
“没有?”她抽了口气,忍不住替大庆喊冤。“你如果不喜欢傅哥,为什么会跟傅哥……”可恶,要说得那么白吗?
“我跟他如何?”钱少传偷偷回头,瞧见大庆还在找手电筒,才压低音量道:“我已经知道你跟傅哥的事,我不会用异样眼光看你们,但是你怎能说你不喜欢傅哥呢?这样傅哥会很难过的。”
“我为什么要喜欢他?我不喜欢他,他又有什么好难过的?”他问着,隐隐听出不对劲。
“喂,你们如果不是两情相悦怎么会滚床?难不成是你单方面强迫傅哥?仗着傅哥喜欢你,所以你就顺势滚下去?”她满脸不认同,甚至是鄙夷唾弃。
皇甫桂瞪着她,眼角抽搐着,话还没出口,大庆已经耳尖听见,奔来解释。
“钱小姐,你在胡说什么?我跟若望怎么可能!”天啊!竟然说他对主子有非分之想,他还要不要做人啊。
“可是你说被他折腾得很惨,不是代表你们……滚得很激烈?”她斟酌着字眼。
“不是!那是因为我们在练武!”大庆羞得捣住脸,脚还不住地跺着。“你这样……我没有脸面对主子了!”
“……练武?”不是“晨间运动”?
“练武强身,你听过没?”耳边传来皇甫桂从牙缝中挤出的声响,教她不由自主缩起肩,嘿嘿干笑着。
“我怎么知道,我以为……”
“你以为?你脑袋里装的是什么,豆腐渣吗?恐怕也已经锼了,该倒出来清一清。”皇甫桂低吼道。“不要眼睛有问题,连脑袋也跟着坏。”真顾她想得出来……他和大庆……她脑袋到底在想什么?
“你干么老是这样,你情绪波动很大知不知道?这么凶做什么,我又不是故意的!”钱少传扁起嘴反击。
“今天在茶水间也是这样,不问青红皂白就骂得那么难听,也不想想我是因为怕你被场记设计,所以才勉强和他聊天,忍耐着被他性骚扰,可你却把我说成妓女!”新仇旧恨,他们之间有太多的新仇旧恨以光速不断地汰旧换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