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冬柏不语,他皱眉看着已经推到自己眼前的盒子,连打开的兴趣也没有。
夏琦见他没反应,于是主动将盒子打开,热情介绍道:“这是水晶杯,很漂亮吧?”
这水晶杯,是早就买好的,从暗恋他最初,得知他有收藏酒的习惯,便在一次逛街时买下,美丽的水晶杯要价不菲,她还是咬牙买了下来,用的是自己开店后赚的钱,所以花起来更加肉痛。
一直苦无机会拿出来送他,知道自己这次的要求比较难搞后,她早决定要趁这次看图找借口送给他,夏琦猜他一定会喜欢,虽是用钱讨好,但也希望他高兴。
毕竟,会收藏酒的人,又哪会不喜欢能为名酒增色的酒杯呢?
然而她却看见任冬柏脸色一沉,回视她的目光充满了不悦,甚至还有怒意。
任冬柏冷着嗓音,道:“我只收藏酒,却不喝酒。”
他从不喝酒,所以只收藏酒品,不收藏酒杯,不清楚这点而送他酒杯的人不少,当然,他一样会不高兴,却没有哪个人,像夏琦一样让他这么在意。
这水晶杯让他思及悲伤过去,情绪起了波动,他有不喝酒的理由,而那理由很深很痛,这刻被她触动,他格外激动。
任冬柏凛眸,理智线彷佛断掉,一时脱口而出说:“这水晶杯很贵,一般升斗小民虽然买得起,但也不会有人随手就砸个两、三万去买水晶杯,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也不敢收。”
就是因为太贵了,让他感到不舒服。
任冬柏忽然觉得自己跟跟前这个千金小姐的认知有差距,他觉得贵的东西,她似乎可以随手买下送人,前几天才说她也得靠自己赚钱,对照今天的出手大方,他实在不知道哪个才是她真正的价值观?
他觉得……这酒杯提醒着他们之间的差距,这认知令他不悦。
可为什么要为这种事不高兴呢?夏琦的价值观,跟他又有何关系?他就是不能坦率愉快的收下礼物,反而有一股气恼在胸口流窜,甚至,想摔掉那昂贵的水晶杯,不想再见到那一直提醒他跟夏琦之间身家差距的东西。
自己怎么了?这刻任冬柏不及细想,就看见眼前的夏琦小嘴一瘪,脸上尽是委屈。
“对不起……”她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他的话语带着责怪,口气有着不高兴,她只隐约知道自己送错东西了,但确实原因,她却一头雾水。
是水晶杯太贵重,让他不能收下吗?
可为什么不能告知就好,要一脸不高兴?
见她道歉,任冬柏心中漫起一股心疼,同时,矛盾地觉得该告诉她自己到底为何不悦……
终究他还是善心大发的开口,口气里仍充满浓浓不悦。
“夏小姐,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前几天才提过说创业很辛苦,能将‘向隅’经营到开放三层楼都是靠你自己的努力,可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你对没有太深交情的我出手这么大方?我知道这水晶杯的价值,可你一出手就送这样贵重的东西,只会让我觉得……”他顿了顿,又说:“你前几天说你创业辛苦的那段话,很假。”
“很假?”她呆愣一下,觉得好委屈,他对她的误解,让她惊慌。
“任先生……我……这个水晶杯是因为我真的想要感谢你,才买下来的,你觉得我出手太大方,很抱歉造成你的误解,可是我只是……只是……”她觉得好委屈,鼻头一酸,眼睛一涩,眼泪忽然掉了下来。
哭泣,让她的情绪暂时得到释放,却也让事情变得很僵。
至少任冬柏被她的眼泪吓着了,的确,他话是说得有些重,可是正常来说一般人不会这样就掉眼泪吧?
他紧紧的皱起了眉,就算她真的只是诚心想感谢他,还是让他忽然觉得眼前这可爱女人充满娇气,好像讲也讲不得一样。
可看着她的眼泪,他又觉得心口好像被揪紧,有种隐隐的心疼浮起,那双美丽的眼睛正红着,可爱的红唇瘪了,眼泪像剔透的雨滴染湿白皙的小脸蛋……她哭起来,着实令人心疼。
也许,她真只是想谢谢他而己。
想到这儿,任冬柏也没办法再板着脸了,他深吸一口气,缓道:“夏小姐,别哭了……”
窗外也在这时下起了小雨,他无奈的看着窗外雨滴,觉得她的眼泪就如同外面的雨一样,滴答打在他心土上,令他无法置之不理。
“夏小姐……”他烦躁的抓了抓发,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于是只能呆坐椅子上,不断叹气之外,就是看着对面的她哭得可怜兮兮地。
他有三个妹妹,小时候,不管哪个妹妹哭泣时,他都是轻轻伸手摸摸妹妹的头,无声安慰着。
有好几次,他都有股冲动想伸出手摸模她,像安慰妹妹一样,安慰眼前热泪纷纷的夏小姐……
终于,夏琦停止了哭泣,哭掉了所有激动,她渐渐平稳了心情,抬起泪眸看着对面的他的,也同时看见他眼底的无奈及那一脸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幸好,刚刚的不悦已经从他脸上退去,那个说话带刺的任先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一脸不知如何是好的他。
这瞬间,夏琦忽然不感到那么难过了。
她就是不由自主会为他解套,想着他也许就是不喜欢那个礼物,也许他觉得她“炫富”,但这都是因为他还不够了解她,她可以不怪他。
但虽然可以不怪他,心情还是委屈的,今天,她没办法继续谈下去了。
她抹了抹脸上泪水,频频吸气又吐气调整呼息,泛红的眼睛看向任冬柏,目光里没有情绪,嗓音哽咽,说起话来很勉强。“任先生,今天先谈到这边就好,麻烦你修改我刚刚说的两个地方,其他下次再谈吧……”
带着哭腔的嗓音,却以平稳的语调这样说着话的她,故作坚强得让任冬柏心头莫名一阵慌。
明明刚才哭得这样委屈,现在却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只是就事论事,平静的要求下次再讨论,任冬柏真是搞不懂她了。
可是,不能否认的,这个多变的夏琦,忽然占据他很多心思,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也触动了太多他不常出现的情绪。
夏小姐乖乖牌的形象已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宁静说着要靠自己经营“向隅”的她、是微笑着说想要阿兹特克风格的她、是哭泣着的她,在他心中久久不散。
第3章(1)
他会不会太过分了?
已经是睡觉的时候了,可任冬柏一直想着这个问题,辗转难眠。
King Size的大床上,任冬柏呈大字形平躺,室内没开灯,只有唯一的一扇窗透进微微月光。
他不断回想今天她说话的表情,当她拿出水晶杯来时,脸上的期待与兴奋的口气,都清楚的印在他心版上。
她就像个孩子,将得意的东西献上,期望看见的是受赠者的笑容与称赞。
可当他看见那水晶杯,理智线就断了,他变得严厉……任冬柏知道自己沉下的脸看起来很吓人,他生得粗犷凶悍,稍稍蹙眉就像发起大火一样,而娇小柔弱的夏琦是否就是被他不悦的模样给吓到呢?
或者,是他带着责备的口吻,令她感到委屈了?
可这也不能怪他……
他闭上眼睛,永远也忘不了高中一年级时,改变他一生的那一天一一
那天晚上,父母说要跟朋友吃宵夜,将当时六岁的三胞胎女儿哄睡后,对着还在念书的任冬柏说了几句会晚点回家别读太晚之类的话,就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