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贵自知。”他笑着揉揉她的头发。
他这一笑,钻石般冷冽的黑眸便噙上一层水光。她的心冷不防地又被橡皮筋弹了一下。
他干嘛要这样对她笑?她会以为他对她有意思耶。
“动作快一点,我要离开了。”他大步走在她前方,推开办公室大门。
韦树树鼓了下腮帮子,猜想是自己想像力太丰富,过度自我膨胀。他不过给了她几分颜色,她就开起染坊来了。
可他对她若没兴趣,干嘛给她颜色啊?根据安西雅说法,这男人平时根本就是不假辞色的代表人物。
韦树树捂着跳动剧烈的心,决定今晚要去夏子初那里哀哀叫一番,最好是也把安西雅叫去,这样她才能把事情问个一清二楚。
毕竟这回让她小鹿乱撞的不是一般人,而是“乔振宇”啊!
乔家真是一个不真实的世界。
安西雅虽然因公来过乔振宇家一次,但是这回来都还是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在寸土寸金的市区里,住在这样一座占地百坪还有庭园的优雅大宅,根本就摆明了告诉所有人,他们的身份、地位、阶级有多么与众不同。
虽然,乔振宇自己现在另有住宅在公司附近。不过,从小在这种地方长大的他,想来也不会委屈自己住得太差。
安西雅想起自己生平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是在十八岁那年——为了赚生活费而去沙桀家当端菜的服务生。
那是她和沙桀的第一次碰面。她当然注意到那个神采飞扬的沙桀,他穿着正式西装,却打开几颗钮扣,露出麦色结实胸膛。事实上,他和他那群抱着辣妹的狐群狗党,根本就是全场焦点。
根据沙桀的说法,他当时也注意到那个气质很好,像是落难公主的服务生小妹,但因为基于不在家里把妹的原则,硬是忍到宴会结束,才去跟主办宴席的人问到了她的电话。
谁能想到当时无所事事、不事生产的他,现在居然开了餐厅。
“ANTHEA\"SHOUSE”的老板真的是他吗?但他为何没说?
他以前确实是那种为了让她看他一眼,可以使出浑身解数的男人。只是,都经过多少年了,他应该早就发现她其实也没那么特别,怎么会认为他们之间还有再发展的可能?
或者,时间美化了他的回忆,但她从没一刻忘记过被他妈妈威胁的痛苦。
安西雅不愿再想,上前和几名商场上熟悉的宾客寒暄一阵之后,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打量着现场。
即便穿着知名设计师的黑色短洋装,自己站在这群人之中,不论是在外貌及能力上都丝毫不逊色,但她知道看在这群只用财势、家世来衡量人的豪门世族眼里,她什么也不是。
因为当初——沙桀妈妈就是这样看待她的。
安西雅拿过一杯香槟,只为了让自己感觉有些事做。
“安小姐。”
安西雅抬头,发现乔振宇的继母洪虹月正朝着她走来。
“有事麻烦你。”洪虹月不待她接话,就开始说道:“我干女儿Janet——就是古华实业董事长的女儿、‘SHE’杂志总编——也会来。我之前安排她跟振宇相过亲,现在不好再使力得太明显。所以,要麻烦你待会儿在振宇出现的时候,带她去跟振宇聊聊,就说Janet的杂志最近打算要介绍风格百货之类的,可以吗?”
“我明白了。”原来树树的千金总编Janet跟乔振宇相亲过,有钱人的圈子果然很小。
“还有你。我平时是不随便帮人介绍的,但是今天这个男人可是万中选一的……”洪虹月朝着她身后挥挥手。“我们在这里。”
“乔夫人,谢谢你的安排。”
熟悉的男人声音让安西雅头皮发麻,她一回头——
沙桀穿着深蓝色V领合身针织上衣,搭配一件蓝色风衣,以一种带着危险却又充满男人味的步伐朝着她走来。
“西雅,这是我一位好朋友的忘年交沙桀,刚从美国回来,生意做得不小,一年营业额六亿多,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乔夫人说道。
一年营业额六亿!他靠他的双手做到。安西雅的心里闪过为他的成就喝采的激动,但她脸上依然淡定。
沙桀看着她的脸,从她紧抿的唇角知道她在强忍情绪——他曾经那么认真地观察过她每种表情,错不了的。
“你们年轻人容易交朋友,我就不打扰了。”乔夫人简单说完,便转身离开。
乔夫人还没走远,沙桀便已朝安西雅靠近一步。
“你以为你在做什么?”安西雅拉开距离,不客气地问道。
“如果这是唯一可以和你待在同一个空间超过十五分钟,而不被你赶走的方法,我没道理不做。”沙桀低头打量着她,从她光洁的颈子打量到她那双美丽得可以去拍广告的美腿。“你今天很美。”
“我知道,否则干嘛花这么多钱。”安西雅面无表情地说道。
“脖子空了一点。”他说。
“不好笑。”她嗄声说道。
“但你记得。”沙桀圈住她只挂了条细细K金链的手腕,痴痴地望着她。
十年前,他要她盛装打扮,说要带她去喝喜酒。她穿了件洋装,梳直长发,走出门前,还害一台脚踏车因为贪看她而撞到电线杆。
安西雅记得那天,沙桀硬说她脖子空了一点,拿出一条很粗的金链替她挂上。她简直快被他的品味笑翻,最后同意把链子圈在手腕。
后来她才知道,他给她那条链子就是要让她在需要现金时,拿去典当换现的。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她抽回手,漠然说道。
“梁实秋说过:‘人到老年,辄喜回忆。因为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阶段已过……’”
一股热泪直冲她眼眸,她紧握双拳,不许自己显露任何情绪。
沙桀抚着她的发,声音嗄哑地说道:“在国外时,有一次读到这一段,硬是背了下来。想说再见到你时,一定要说给你听。”
安西雅想哭——因为她知道他虽脑子聪明、反应灵活,可要他照书死背,随便几行字都要耗上几天时间。
“你还年轻,你不用浪费时间想找回过去,时间是找不回来的。”她说。
“我没有要找回过去。”沙桀握住她的下颚,直勾勾地看入她的眼里。“我要的是你的现在和未来。”
安西雅想挥开他的手,但他不放。
她狠狠掐他,见他丝毫不为所动,她气得又使了几分力。
“我的现在和未来,我可以自己走。你如果再出现,我就去警察局告你骚扰。”她说。
“去告吧!我反正是要继续骚扰下去的。”沙桀笑望着她,斜勾起来的嘴角带点坏、有点任性,却也有更多的不顾一切。
安西雅的思绪被这个笑打断几秒钟,以前他只要这么笑,她的整颗心便会因为太喜欢而整个拧起来。
她蓦低头,强迫自己深呼吸,好让脑子清醒。
“你追到我之后又如何?”她抬头,冷静地问道。
“结婚。”他的笑容热切,眼神似火。“我的妻子这辈子只有一个。”
“然后——”她心痛,所以故意重重冷哼。“再来一次天翻地覆的家庭革命?我不认为你母亲这回会愿意接受我。”
“我现在的一切,是用我的双手打造出来的,谁也干涉不了我。”他的大掌抚上她的颈子,俯身用额头轻触着她的。“承认你也在意我,有那么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