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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跟我很投缘,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薛宝贝拿出首饰盒,收买。

  「谢谢薛姑娘。」戚彤信手拿了根金步摇,往怀里塞去,没留意到虎视眈眈。

  薛宝贝客气地说:「我这儿有张丹青,是画圣为我画的,麻烦妳转交给媒仙。」

  「恭敬不如从命。」戚彤接下丹青,起身一福。「小的告辞了。」

  「恕我不送,妳慢走,好走,路上小心。」薛宝贝叮咛,礼多人不怪。

  离开薛府,裹着夕阳的雪衣一片橘红,不适合赶路,策马转往客栈投宿。

  第6章(1)

  入夜后,雪继续下着,来客栈喝酒暖身的人越来越多,纷纷扰扰,独独听不到司马乘风的声音。

  他的眼神就像他脸上的表情一样,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说不出为什么,她总觉得他这个样子很诡异。

  一个平常多话的人突然不说话,其中必有诈!看他举杯含酒在嘴里浅尝,一杯接一杯,酒精渐渐浮上他的脸颊,彷佛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五官更显得俊美,令人目迎不暇,魂儿在不知不觉中被他吸走,一股倏忽而来的心情,使她好想好想化成飞蛾,扑向他怀里,倚着他胸膛,聆听他心跳,感受他体温……

  砰地一声,一个醉汉撞到桌角的同时,筷筒应声而倒,竹筷四处迸散。

  戚彤弯下身捡拾,心神不宁,一个起身,没注意到他靠得那么近,撞在一块。

  又是这招!吃她豆腐!

  她想扬他耳光,但他脚跟一旋,从她面前消失,看样子是急着要去茅厕。

  趁他不在,赶紧定定神,并为自己胡思乱想找到解答──一定是酒味影响了她的思绪,酒不醉人,人自醉,准是这样没错!

  待他回座,两人继续冷战,连雪人都会被他们冻成冰人!

  「你怎么什么都不问?」最后戚彤还是按捺不住,再不说话,她会牙痛。

  「我用看的,妳的发髻松散,裙上有线头。」司马乘风一目了然。

  「我跟薛姑娘一见如故,边刺绣边玩乐,开心得很。」戚彤偏不让他得意。

  司马乘风直视着她,深邃的黑眸透出一抹少有的冷峻。「她威胁妳?」

  「没有。」戚彤毫不逃避,目不转睛地正视他,眼神澄净无波。

  「她利诱妳?」司马乘风微微蹙眉,表明不满她睁眼瞎说。

  「没有。」无凭无据,只有笨蛋才会不打自招。

  「那这是什么?」司马乘风从怀中抛出一物,金光闪闪。

  「金步摇……」似曾相识,戚彤手摀着胸口──扁的,是她的金步摇!原来那一撞,比吃豆腐更可恶,将她藏在肚兜里头的金步摇偷摸走!

  这么说,她被侵犯了……看看他现在的嘴脸,做贼的喊捉贼!她失去的不只清白,还有尊严。

  她一个伸手,想要夺回金步摇,却被他扬掉。

  他还手了,他终于露出狰狞的本性了,他不是一向任由她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吗?

  难道他对她已经失去了兴趣?!

  她感到受伤,只好用不屑武装自己。「懦夫才会打女人出气!」

  「说!她要妳做什么?」从他凌厉的眼眸中,流露出深刻的担忧。

  「是要你……负责去请新科状元来她家提亲。」戚彤不敢违背地说。

  「糟糕!」司马乘风如遭雷殛,身子瘫靠着椅背,眼神混乱。

  「有那么严重吗?」瞧他一副胆小的模样,教人瞧不起。

  司马乘风狠白她一眼。「状元早就有妻室了。」

  「我、我哪知道!」戚彤两手一摊,把烫手山芋扔给他。

  「我这就去薛府,回绝所托。」司马乘风拿着金步摇,急急起身。

  「慢走。」戚彤拿起筷子,一点胃口也没有,唤来小二打包,打算送给野狗吃。

  回到房里之后,她不想洗澡,也不想脱鞋,直接上床,眼睛睁得大大的,了无睡意。

  睡不着,不是担心他,是天色太亮,是楼下太吵,是床板太硬,但再硬也比睡钉板好,可想而知,他一定是带着满脸的钉子回来。

  她好不甘心,枉费她聪明一世,居然出现胡涂一时的失误,上了薛宝贝的当!

  这件婚事,难以两全其美,不是得罪薛贵妃,满门抄斩,就是得罪状元,家破人亡。两相比较之下,状元的杀伤力比薛贵妃小得多了,至少仆人可以保住性命,而她将会比仆人更早逃之夭夭,船过水无痕……

  虽然她不认识状元,但薛宝贝会看中已婚之夫,看来这个状元必有过人之处!眼睁睁地看着一名优秀的人才落入虎口,还是她推他的,她无法不内疚。

  害人夫妻离异事小,国家损失栋梁事大,她拿什么脸回将军府?见爹娘?拜列祖列宗?

  在床上翻来覆去不下百次,窗外已黑如泼墨,万籁俱静。

  忽地,一声接着一声,声声沉重的脚步声渐渐逼近。

  跳下床,拉开门,他正拿着油灯走来。

  「怎么样?」烛光黯淡,彷佛被他脸上的阴影吸取光晕。

  「薛府上下,一口咬定妳偷了薛小姐的金步摇。」司马乘风说。

  「什么!明明是她送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戚彤百口莫辩。

  「她给我两条路走,一是让妳去吃牢饭,二是由我去说媒。」司马乘风叹道。

  「我叫我爹……」戚彤忽地咬住下唇,及时收口。

  大势已去,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可恶!薛宝贝蛇蝎心肠,她早有耳闻,却故意不说,无非是想陷害他,怎么也想不到结果会演变成自作孽。

  她活不下去,薛宝贝也甭想长命百岁!她要报仇,她要雪耻,总有一天,不假他人之手,她要亲手杀了她,以免连累无辜。

  薛贵妃不可能永远高高在上,喜新厌旧是男人的天性,何况是可以呼风唤雨的皇上!

  让她担心的是,娘承受不起这种打击。没办法,养子不教,父之过……不不不,不怪爹,爹为国为民,是伟大的,要怪就应该怪老师,教不严,师之惰,只顾着按月拿束修,对她逃学一事绝口不提,是老师误了她一生。

  还有,方果也要怪,每次她闯祸,他都以为船到桥头自然直,不用担心,还常常拿将军府的千军万马当靠山,根本搞不清楚状况。军队又不是她家的,就算真能赶来长安救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山海关外的敌人不杀进城才怪!

  总不能为了要替她一个人擦屁股,而让生灵涂炭;就算爹肯,她也不肯。

  反正牢饭也不是没吃过,还不难吃,除了饭有点硬,肉有点腥,菜有点酸,汤没得喝罢了。再说,偷不是大罪,坐牢就当闭关,修身养性个几年,出来后照样活蹦乱跳……

  突然一阵酸楚涌上,一想到坐过牢的女人不会有男人要,她就替自己感到悲哀。

  也罢,去跟小舅相依为命。不过,东离寺只收和尚,不收尼姑,这就是方丈的不对了,佛门怎么可以存有重男轻女的观念?幸好她深具佛缘,又深得方丈喜爱,有她加入东离寺,极乐世界,指日可待。

  不想了,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和以后无数个明天都得跟跳蚤蟑螂一起睡地上。

  但,怎么能不想?坐牢耶!又不是去郊游!双腿一软,身子一晃……

  「妳放心,我选择救妳。」司马乘风搀扶着她,安置床上。

  「谢谢。」烦恼才下眉头,又上心头,戚彤喟叹一声。

  司马乘风讽刺地说:「真难得!妳居然会说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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