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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页

 

  可是现在,这手不能留了。

  裴策无计可施,二皇子则是下定决心,拿起一把锐剑给他。

  向群看着那放在眼前的剑,内心一震。「二皇子?」

  「不然能怎么办?难道要连命都丢了吗?」看向向群,「向群!断了手还是一条好汉,而且兄弟做你的手,一辈子都做你的手……」

  「没了手,怎么做好汉……」向群绝望的声音响起,让两人更心痛。

  但他们都知道,为了保命,这事非做不可!二皇子甚至自己拿起剑要帮他砍,可是剑举在空中足足半晌,始终下不了手……

  把剑扔在地上,放声痛哭,「啊——我没用!我下不了手……」

  二皇子下不了手,裴策也下不了手——向群是他们的兄弟啊!他们怎么可能舍得伤害他,就算知道这是在救他,但也会毁了他!

  这时,向群自己振起身,弯腰拾起了掉落在一旁的剑,就这几个动作已让他耗尽气力。以他的傲气,他怎么可能允许自己身有残缺而苟延残喘?

  他是宁可死的……

  这样的他,还能有什么希望……「慎谋,你要写战报给皇上……」

  「这个时候,哪还管那个……」

  「不!写,要写,战报里面记得写,向群死了……向群战死了……」

  「为什么?」

  「答应我,兄弟已经是废人了,这是兄弟最后一个要求,」向群恳求着,近乎哀求,「断了手臂后,不管我是不是活下来,你都跟皇上说,向群不才,向群战死了。」

  「那……那心宝呢?你想一死了之吗?」

  听到这个名字,向群全身不自觉发抖,难以割舍,更不得不割舍——心宝是个善良的人,老天会善待她,她会有她的幸福。

  「你要拿心宝怎么办?」

  「她会有她的路走,我给不了她幸福了。」向群哀求,「帮帮兄弟,这是兄弟最后一个要求。」

  裴策不愿,「我不写!」

  「你写!现在就写!叫人送回京,皇上等着看!」向群拿自己来威胁,「你若不写,我宁可等死!」

  向群逼他,裴策无奈,只好草草拿起纸,如鬼画符般随意写着「祁焉山败,两千众亡,向群将军,壮烈成仁!」,颇不甘愿。

  写完后,向群还不罢休,非要他将战报立刻送出,不准他压着——就报他向群已经死了……

  几乎是哭喊着要人来拿,不顾现在是半夜,要传令兵立刻启程送往京城;回到帐内,向群已经倒在炕上。

  他看着,脸上笑着,真心诚意的笑着。这战报送出,他成了已死之人,心宝会伤心,但早晚能走出来。

  拿起剑,眼前两个兄弟包容他最后的任性,被他逼着完成这最后的无理要求,他感谢他们,至少这战报让他再也无颜回到京城、无颜到心宝面前,无颜当她的英雄、当她的夫婿。

  「兄弟,谢谢你们,不管我能不能活,都谢谢你们……」高举起剑,对着自己的左手臂,眼里什么都看不见,只看见剑锐利的锋芒,向群一点都不怕,一点都不担心。

  「啊——」奋力一挥,飞溅出乌黑色的脏血,溅至五尺外,甚至溅湿了二皇子与裴策的战袍。

  他们惊呼一声,只看见向群倒下,那断臂就掉落在一旁,从此分离。

  「醒之——」

  他眼睛一闭,什么都看不见了——什么振兴家业的使命、光耀门楣的愿望,全部成为空谈,说什么要当英雄,说什么名正言顺用八人大轿将心宝娶回,现在都成了笑话……

  老天啊!断了这一臂,于脆让他死了吧!

  心宝,心宝,心宝,对不起了……

  向群食言了……

  千里外,京城睿王府,公主、驸马别院,东侧小房,心宝就坐在里头。日早已落,房内没点烛火,暗不可见。

  她动也不动,一身热孝,脂粉未施,长发用粗布简单捆绑;她手里整理着麻布,熟练的撕开,或拿起剪子剪开,再拿起粗针,一针一针的缝,缝制出一套套的斩衰服,即使是在黑暗中,她也熟练到不用看就能缝制。

  王府发丧,睿王薨逝。府内全部带重孝,所有人不分奴仆还是主子,全部换上了斩衰服,象征如同双亲辞世般哀痛,是孝服中最重的。

  心宝没日没夜的做着,三天没睡了——这三天,她粒米未进,渴时稍微喝水,很多时候就这样做着,缝制着斩衰服,一天下来,一句话都不说。

  公主来来去去,和她说着话,却得不到响应,只能叹息再叹息,心想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平复一下向群大哥阵亡的消息在她心里所引起的哀痛。

  可是心宝都不哭,她只是这样折磨着自己……终于在那天晚上,公主受不了,跑到她房间,将她手里所有的麻布全部收走,不准她再做。

  「……」

  「今晚不准你再做了!我是公主,你给我听话,去睡……不然就好好哭一哭!」公主哭哭啼啼的抱着东西走了。

  心宝手里只剩下针,她放下针,看着四周,房内依旧昏暗,没息烛火。

  她看不清楚,却又看得一清二楚——什么真心假意、什么实话谎话,她都看得一清二楚;什么命啊运的、什么幸啊不幸的,她也看得一清二楚。

  她站起身,顿时天旋地转。

  她跌坐在地,用爬的爬到了柜子旁,她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只布袋,布袋里是一枝竹箭,箭身透着寒光,光照着她眼。

  抱着箭,摸着箭身,她的眼眶终于湿透;把竹箭从布袋里拿出来,抚摸着箭矢,不能自己的流泪。

  人说,见物思人、物里有人;醒之在里面吗?

  心宝默默流着泪,在地上爬着,绕着桌子,一圈一圈的转,愈哭她爬得愈快,泪水跟着掉落,在地上绕成了一个圆圈。

  她的手被地板磨破了,膝盖也是,甚至流出了血,可是心宝还是不停的在地上爬走着,绕着桌子。「啊……」她发出哀鸣之声——

  醒之,你在哪?魂不是可以远渡万里吗?你来啊!我求你来啊……你留给我的到底是幸,还是不幸?是真话,还是谎话?你告诉我啊……谁来告诉我?

  这是我的命吗?

  为什么命运终究错待了我,竟还要我咬牙吞忍?天地之间,有比我更可悲的人吗?有比我这安然服从命运的傻瓜更傻的人吗?

  心宝放声痛哭,在这夜里,独自舔舐着自己的哀伤——心已成灰、泪已流干,烛火不点,心与这房内一样,早已难见光亮。

  第5章(2)

  睿王的葬礼还有得等,皇上体恤家属,赐了两个丧期,并不令在下葬之日颁谧,但长世子选择放弃最近的丧期,使得下葬的日子最快也要等到一个半月后。

  睿王的丧礼,朝野关注,但也有人毫不在乎——心宝就是!

  她活得行尸走肉,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她变成一个没有声音的人,常常一整天下来都不说话。

  醒之曾说她把心思全都放在自己的职责上,以前照顾太皇太后、太后娘娘,后来照顾英平公主,都没时间理他,当然更没时间多照顾自己。

  所以这往后的日子,她要空出时间多跟醒之说说话……那箭里有他,此后可供追思、凭吊。

  公主房内,她伺候着公主和三世子用餐。服丧期,用餐一切从简,都是冷食,不过大家心情都不好,能吃饱就好了。

  最近府里气氛诡异,连他们住在这睿王府的人都不太敢打扰的公主、驸马别院,都可以感觉到异常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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