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对。”秋霞承认道:“我只想到你答应我的事没做到,又气你冒险,万一那些玉工宁死不认错,你失去他们,必定会影响进度,因此一时忘了要管理这么多自以为是的玉匠有多难,是我不该生你的气。”
他笑着抱过她,亲亲她的脸。“知道我最喜欢你的是什么吗?”
她茫然地看着他。
他再亲亲她的鼻尖,欣喜地说:“我喜欢你知错即改,从不矫饰的率真,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觉得你是个真正的玉人,个性像玉石一样温润,声音像玉石般清扬动听,我想,那时候我就爱上你了。”
“我相信一定是。”她柔情似水的看着他。“不然像你这么骄傲的人,怎么会向不爱的人提亲?”
“没错,你总是比我更能看清我自己。”他抱起她,走到炕前放下。“所以不要怪我留下,我的地方永远是你在的地方!”
说完,他吻住了她。
这一夜,他们像早已共同生活了几十年的亲密恋人那样,自然地结合,从容地爱抚,在温柔缠绵中分享着永恒不绝的爱。
春天来了,冰雪已经融化,庭院里处处可见柔嫩的绿色。
秋霞喜欢春天,觉得生命的轮回仿佛都是从这个时刻开始的。
沿着走廊漫步,看着那点点绿色,她的手下意识地抚摸着腹部。
这里面,也正孕育着一个已经快两个月大的生命,这是她刚刚才从一个老女仆那里确定的。
最初的惊慌过去后,她现在满怀喜悦。
那个老女仆说得对,孩子是神赐的礼物,是生命生生不息的象征。
爱的耕耘,爱的播种,爱的结晶……她想像着,这个凝结了爱的小生命,该是多么的聪明、漂亮和健康啊。
怀远知道了会怎么样?
一定会欣喜若狂!
想到他,她心里充满了温柔的情感。
过去这两个月,她在“五仙堂”获得了尊敬相爱护,她感到幸福而满足。
表面上她与穆怀远各自回到了从前的生活模式,她每天在兰坊琢玉,他则不时出外巡视其他作坊、洽谈生意。但实际上,他留在“五仙堂”的时间越来越多,而且不管她如何反对,仍时常夜宿她的炕头,带给她无数美妙的惊喜和体验。
他是一个感情浓烈,保护欲极强的男人,她渴望立刻告诉他这个喜讯,因为她知道,他会很高兴,会深爱他们的孩子,如同爱她一样。
可是她不会这时候去打扰他,这几天他都在“玉花宫”督工。玉片无论大小都得雕花镂空,才可串金丝,因此目前那里的活儿最紧。
她按捺着急切的心情,安抚自己,等晚上见到他时再告诉他。
走过穿堂时,她的身子忽然被人从后面抱住,那熟悉的怀抱令她心里一惊。
“怀远!”她侧过脸喊他,一个炽热的吻落在脸上,她娇羞地捶打他搂在自己腰上的手。“快放开,被人看到多羞人?”
“看到就看到,怕什么?”穆怀远转过她。“我马上得走,想多亲亲你。”
走?她愣了。“你不是才回来没几天吗?干嘛又得走?”
“事情来得突然,我会快去快回。”他回答得很简略,秋霞明白他的行踪关乎金丝宝玉,不可对人透露,于是没多问,任由他牵着手,两人同往上房走去。
看到边关提着个包袱站在门口,秋霞问:“这次边关也跟你去吗?”
“不去,他留下照顾你。”
听到他的话,边关对秋霞笑笑。“冷姑娘别担心,这次堂主去不了几天。”
知道他又在打趣她,秋霞红了脸,她和穆怀远的事,唯独瞒不过这个机灵的奴仆。
穆怀远睨着他。“少废话,好好保护她,若出了事,我找你算帐!”
“是,奴才明白。”
穆怀远带着秋霞进了屋,把门关上。
看到他神情不对,秋霞有点惊讶,虽然每次他们分别都会难分难舍,可那主要是她,他很少这么感情外露,于是问他:“你不是赶着要走吗?什么事?”
他目光阴郁地看着她,然后将她搂进怀里。“你爹爹的遗体找到了!”
“爹爹?”仿佛头顶上响了个惊雷,她两耳轰鸣。
“是的,我刚得快信,他老人家的遗体被抛弃在黑牛山,可能你堂叔想让野兽替他湮灭罪证,但冰雪冻住了遗体,现在冰雪融化,被你我的朋友古淮南和罗玉蝉发现,现在他们已将遗体送去官府,我在官府备过案,因此可作为证据追查。”
是玉蝉帮了忙!
想到远离的朋友,她心里充满怀念和感激。
可想起屈死的爹爹时,她伤心地哭泣道:“他是个魔鬼,杀害了爹爹,还弃尸荒野!我恨他!”
他因她的痛苦而痛苦,任何言语此刻都显得那么无力,他只能紧紧抱着她,不断亲吻她,告诉她,他定会替她讨回血债。
想到他还有急事得赶路,秋霞强忍悲愤,擦干眼泪对他说:“爹爹的遗体找到了,可还得找到证据,证明是那恶贼做的案,否则,他还是会找借口脱罪。”
“是的,现在不仅我们在找,官府也在找,这个案子一定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到那时,我们一起厚葬你爹爹,让他老人家入土为安!”
她点点头,催他快走。
临走时,穆怀远关切地说:“这几天,我看你脸色不好,不要太累了。”
秋霞这才想起还没告诉他孩子的事,可是已耽搁了他不少时间,她只好留到下次再说了。 ,
抽出手,她搂着他的脖子,用力亲吻他,对他笑道:“我很好,你不用担心,等你回来后,我有事告诉你。”
“什么事?现在就告诉我吧。”
“不啦,你已经迟了,快走吧,等你回来时,我会好好告诉你!”
他看看无情的日头,只好依依不舍地跟她道别。
穆怀远走后第三天,秋霞在兰坊为玉器画样。
“金缕玉衣”除了求奢求贵,更求保精气不外泄,保尸骨不腐烂。因此在制作玉衣时,每片玉片都必须紧密细致,丝毫不可有遗漏。
她现在正在琢磨的,就是这些细碎的部分。
忽然她眼睛发黑,这几日常常困扰她的恶心欲呕之感,再次攫住了她。
想到不能污了美玉,她捂住嘴跑到门外,在屋后墙角下呕了起来。
可干呕半天,什么都没吐出来,却浑身虚软得无法站起。
她伏在墙上,闭目让那痛苦的感觉慢慢消退。
“你说她在这里,人呢?你敢骗我?”
一个尖锐高亢、傲慢无礼的声音乍然传来,她悚然一惊——是方芳!
那个女人来干嘛?她要找谁?她惊悸地想。
“我没有骗你,冷姑娘每日都在这里,可能临时有事出去了。”
说话的人是边关。
那个女人要找的人是她!她震惊而迷惑地想,边关为什么要带那个女人来找她呢?而且,边关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很害怕那个女人,为什么?
一个个的问题冒出来,她直觉那个女人的出现,一定与穆怀远有关,八成是听说了什么,特来问罪,想到腹中的孩子,她保持冷静。
“边关小亲亲,你想我吗?”
方芳忽然改变的语气,让秋霞大吃一惊,浑身起了不自在的疙瘩。
“想不想嘛?我可想死你啦,来吧,现在没人……你不是喜欢我吗?”
“唉,不要恨我薄情,如果你不是奴隶,我早就嫁给你了。”
柔媚得令人骨头酥软的声音飘出窗户,秋霞仰头看着那离地过高、无法窥见到里面的窗子,真希望能知道机灵的边关为何变得如此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