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无声地流淌,她的大脑里一片混乱,心底凝结着一层坚冰。
爱,让她付出了一切,她该如何拯救自己?
门上传来敲打声,她恍若未闻。
“秋儿,打开门,让我进去!”
穆怀远的声音温柔得像春日的暖阳,融化着她心底的寒冰,她想要他的安慰,想要他的拥抱,想要他强壮的身体为她阻挡难以承受的冰凉,可是她不能!
她用双手抱住头,捂住耳朵,拒绝听他急切的呼唤。
可是,她不知道他是如何办到的,在感觉到有人进来时,她的身子便倒在了她渴望的强壮怀抱中,他炽热的吻,驱赶了她痛彻心扉的寒冷和绝望。
“秋儿,永远不要把我关在外面,不要忘记我的爱!”
他双手捧着她的脸,亲吻着她被冰雪打到的眉峰和面颊。然后牵着她的手站起来。“来,换掉这身衣服。”
她木然地看着他解开她脏污的衣服,替她换上放置在炕上的新衣。
她神情恍惚地看着他,丝毫没注意到他把她脱得如同初生的婴儿,没注意他为她换上了最美丽的缀花华服,没注意他为她梳理了长发。
直到他牵着她的手走出门,凉风扑面,她才猛然惊醒,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跟我走,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的笑容还是那样温柔平静,但带着一丝锐角和冷硬。
她无言地跟着他,感到心情逐渐稳定,然而,这分稳定在进入“五仙堂”最宽敞豪华的大殿,面对黑压压的人群时,消失了!
“不!”
看到认识的,不认识的护卫、工匠、奴仆、厨娘,甚至马房小厮都在这里,她抓紧了穆怀远的手,想要后退。
“别怕,他们是你的奴仆!”他的声音温和而残酷。
她抬起头看着他,可他没有看她,他的手坚定地握着她,他的眼睛,幽暗而高深莫测的眼睛,凝视着前方。
人群自动分开,他牵着她走到大殿正前方的平台上。
“堂主,全体家仆玉工,及不当值的护卫都在这里,请示下。”
站在台上的总管迎上前报告。
“很好。”穆怀远把僵硬的秋霞带到案几边,亲自扶她坐下。然后起身面对近两百双或吃惊、或好奇、或慌乱的眼睛,大声道:“本堂主今日召集你们来此,是因为有事要说,请各位听好!”
他屹立在台上,一袭青色锦袍令他形如青松,卓然挺拔,一顶冠帽垂缨续羽,更显他容似冠玉,温润晶莹,而他的双目炯烔有神,不怒自威。
台下众人皆为他的风采所倾倒,一时之间殿内寂静无声,只听到他朗朗开口。
“本堂主的家务事,与各位无关,可偏有好事者喜言是非,好探隐私,既然如此,本堂主今日就在这里广而宣之,以杜绝闲言碎语!”
说到此,他顿了顿,明亮深沉的目光扫过全场。
殿内岑寂无声,空气仿佛瞬间凝结了。
他走到秋霞身边,轻揽她的肩,以指腹按压她僵硬无比的肌肉,继续道:“本堂主与冷氏并非初识,她是本堂主的未婚妻!”
一石激起千层浪!寂静的大殿起了一阵骚动,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身上。
秋霞憎恶自己成了靶子,但依然稳坐着。
穆怀远同样痛恨公开隐私,但为了秋霞的尊严,他必须一次把问题解决。
他放开秋霞,走到她身前,挡住了人们投向她的目光。“本堂主去年秋天向冷府求亲,蒙宠获允,不料婚娶前,冷府突逢横祸,岳丈冷老爷遇害,她落入奴市,然天不负我,让本堂主有幸在此与她重逢。本堂主有心即时迎娶完婚,可冷氏认为‘金缕玉衣’乃王国大事,为了大事,应暂缓行婚礼,本堂主敬她忠义,故顺其心愿,因此,她名为吾奴,实为吾妻,今日本堂主昭告于此,请各位慎行,若再有人对她嚼舌弄目,恣意侮辱,无论长幼,本堂主定不轻饶!”
一席话说得铿锵有力,如珠落玉盘,当下无人敢言。
就连秋霞,也被他真假参半的陈述和毫不隐讳的情感镇住。
望着他的背影,她心中的禁锢被打开了。
他怜她爱她,她知道,可是他刚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他敬她!
她的眼睛湿润了。
“此问玉工中,不乏玉德高深者。”他沉稳有力的声音,继续在大殿内回响。
“玉,乃人间至宝,汇天地灵气,聚日月精华,故君子说,“修玉修德”。各位玉工若自谪玉德高深,堪与君子德行相应,就该如玉石般宁折不屈,洁净平和,恃强凌弱,实屈可恶!本堂主要失德者上前,向冷氏赔礼致歉,以全玉德!”
他的话至情至性,令人醒悟,满场静默,微闻叹息啜泣声。
秋霞震惊,男人向女人赔礼已属罕见,何况是这些强悍的玉工?若因此而失去工匠,将得不偿失!她匆忙站起。“奴妾无意争荣辱,请堂主收回成命!”
“今既已出,定不可收!”穆怀远神情凛然。“‘金缕玉衣’乃人间精品,无德无行者,不配留此地!”
他的话音刚落,几个玉工走出人群,面对秋霞跪在台下,接着又有几个,包括那几个孩子的爹娘,他们对曾经羞辱、调戏秋霞而愧疚地认错。
最后,那个两次对秋霞意图不轨的男人也走出来,跪在秋霞的面前。
第9章(1)
秋霞原谅了所有欺悔过她的玉工,却偏偏不原谅穆怀远。
“秋儿,你真的不理我?”
那天接受玉工的赔罪道歉后,穆怀远让边关护送她回去,自己则与总管等人继续完成玉衣的打烊,等完成后,已经很晚,他去厢房看她,可她根本不理他,还不准他碰她。
这可让他纳闷了,今天他为她出了气,现在却要忍受她的气,这是何道理?
“我哪里惹你生气了?”他蹲在她面前追问,感到惊慌和恐惧。
对一个女人产生如此的恐惧,那是他穆公子前所未有的经历。
她依旧端正地坐在那里,背脊挺得跟笔杆一样直,漂亮的小睑绷得死紧,以致于他担心只要轻轻一碰,那白皙的脸皮就会瞬间粉碎。
“你再不告诉我为何不理我,我就要抱你土炕了!”他威胁她。
想到他真要那么做的话,她根本无力反抗时,秋霞开口了。
“你不守信!”
“我怎么不守信了?”见她终于开了金口,穆怀远高兴的坐在她身前问。
“昨夜我们说好的事,你都没守住!”
看到他不解的神情,她气呼呼地提醒他。“你答应过,我们的婚事先不对外人说,可今天你在大殿对所有人说了,你还答应过从今夜起,我住厢房,你睡上房,可现在你来了,还想上炕,你要别人修玉德,那你呢,这是修玉德吗?”
他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笑容,而她立刻指责道:“你还笑?”
他马上神色一敛。“好吧,我不笑,可你的指责没道理,第一,我没有对“外人”说,今天这些人都是我的人,你将来是我的夫人,是他们的女主人,如果我今天不把这话说清楚,以后就别想再说清楚!我不允许任何人蔑视你!”
她僵住了,她确实没有考虑到这点,如果让这些人以为她是“荡妇”的话,那以后就算她与他成亲,污名也会跟着她一辈子。
“再说……”他继续道:“工匠之间已有暗自争斗、各拉门派的苗头,我也是要借此机会敲山震虎,给他们一个警告,玉德不修,难成大器,你是聪明人,该看得出,管理这些玉工不能只是顺从、忍让,得刚柔并济,软硬兼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