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心病,杨老说要用心药医。”瘦竹竿指出。
“谁是呆呆娘子的心药?”这几个村姑一起思索著这个问题。
表面上公孙雪拉高裙摆,蹲在茅草丛中小便,对她们视而不见,其实她那么有教养,才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随地排泄。
李嬷嬷连夜为她缝制了随身携带的小皮囊,并在里面装了浸泡一夜的茶水,因此她只要找个草高过腰的地方做做样子,把茶水倒出来,就可以蒙骗众人。
对于她们所说的每一个字,她看起来恍若未闻,但其实却是牢记在心里。
心药!除了才子,没有人救得了她……盘旋在她脑海中的,是无法勾勒出五官的脸孔,她没有见过才子,不过他一定是一脸干净俊俏。
偶尔,讨人厌的大胡子,会不知道从哪里跑进她的脑里,这时她就会满眼的痛苦、满脸的怨恨,整个人像被车轮辗过,留下体无完肤的痕迹,唯有不断地鞭挞自己的心,才能快快找回才子的身影……
才子现在在做什么?她双眼蒙胧,充满著无语问苍天的无奈。
按照时间推算,才子应该已经接到大红花轿,并且拜堂成亲、送进洞房了,但是掀开新娘头盖的那一刻,他会不会发觉异状?大胡子长得那么可怕吓人,他妹妹搞不好是麻子脸,不过也可能不是;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看样子他们已经行了周公之礼……她的心陡地往下沉。
不行,她不能永远被困在恶霸寨,她要赶紧找到出路!沿著高耸木桩围成的栅栏绕了一圈,森严的戒备使她心寒。
不管是谁,从寨里进进出出,都要有寨主的令牌,守卫才会放行。
那个大胡子,人看起来又笨又色又丑,没想到管理恶霸寨居然这么井然有序?!突然一阵哀愁的胡琴声响起,她暂时抛开烦恼,决定循声而去,希望能藉此透透气。
在小商店林立的街坊,有一家小酒馆,胡琴声正是由这里传出来的。
她的心隐隐一震。看来是她小看了那个大胡子,原本以为他是扶不起的阿斗,没想到他把恶霸寨经营得有声有色,宛如外面的花花世界,除了规模比较小,但热闹程度丝毫不逊色。
见她呆站在门口,伙计立刻高声大喊。“寨主夫人大驾光临!”
看似店东的男子随即前来迎接。“寨主夫人赏脸,小店今日真是蓬筚生辉!”
随著店东的带领,公孙雪的走路姿势像个被丝线牵引的傀儡,来到离乐声最近的一张桌子,应该是店里最好的位置坐下。店东接著就吩咐厨房,尽快拿出招牌酒菜,而她则是定晴看著拉南胡的老者,以及另一位怀抱琵琶的小姑娘。
咚地一声,小姑娘突然起身,赌气似地鼓著腮帮子。
“你干什么?”老者蓦地停住拉弦的手。
小姑娘仇视地瞪著公孙雪。“我今天心情不好,不弹了。”
“寨主夫人难得来小店,你怎么可以不弹了?”店东急忙跑来。
“我就是因为看到她,才会心情不好,”小姑娘坦率但没礼貌地说。
“小语,你快向寨主夫人道歉!”老者手压在她的背上,强迫她鞠躬。
名唤小语的小姑娘半娇半嗔地说:“爹,我身体不舒服,这样总可以不弹了吧?”
老者义正辞严地说:“坐下!扫寨主夫人的兴,就等于是对寨主不敬。”
“大家都知道,她跟寨主有名无实。”小语昭告天下似的宣布。
老者大惊失色。“不可以对寨主夫人说出这么无礼的话!”
小语撇了撇唇。“我又没说错,寨主很快就会休妻。”
“你这娃儿,越说越离谱!”老者额上沁出豆大的汗珠。
“你们看,她一副痴呆的模样,哪配得上寨主?!”小语吆喝著。
没有人敢向公孙雪靠近,除非是不想活了,不过众人早就注意到不对劲。
一开始,大家莫不羡慕寨主,尤其是拜堂时头巾落下的那一幕,佳人的美貌令在场的男人都垂涎三尺,可是当晚就传来佳人半疯半呆的消息。
原本大家还不相信,但今日一见,传言果然不假——堂堂寨主夫人,发上有杂草,脸上有泥印,衣上有米粒,眼神像白痴,走路像僵尸,坐姿像跳蚤,就连小语出言不逊,她都毫无反应,跟个活死人没两样。
这下子,小语又有机会了!她觊觎寨主夫人的宝座,是众所皆知的事。
这时,老者打破窒人的沉寂。“就由老朽为大家拉一段小曲助兴。”
“寨主夫人,你大人大量,别跟小语一般见识。”店东边上菜边打圆场。
“嘻嘻!”公孙雪一手抓著鸡腿大啃,另一手又抓著空心菜,往嘴里塞去。
“本店的拿手菜很多,你慢慢吃。”店东皱著眉,苦笑。
“呼呼……”公孙雪捧起一大碗的排骨汤,陡地吐出火烫的红舌。
“汤很烫,要等一下才能喝。”店东赶紧接过碗,怕她烫伤。
“呃!”一阵狼吞虎咽后,公孙雪发出巨大的打嗝声。
小语落井下石地说:“你们看!她的吃相真恶心!”
“小语,你少说一句,不会少一块肉。”众人莫不鄙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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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主,晚饭准备好了。”李嬷嬷来到大厅通知。
“我的美娇娘呢?”秦剑飞拿著小刀,在蜡烛身上刻星雕月。
为了他们两个好,李嬷嬷决定分开用膳。“在房里,我打算……”
“你别打算盘了,我要跟她共度烛光晚餐。”秦剑飞打断她的想法。
“你确定要跟她一起用晚饭?”李嬷嬷面有难色。
秦剑飞自我陶醉地说:“当然!夫妻本来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觉得不太好,她现在神智不清,见到你恐怕会变得更严重。”李嬷嬷力劝。
“我相信,爱能克服万难。”秦剑飞望著杰作,露出皓齿一笑。
李嬷嬷泼冷水地说:“寨主,逞强解决不了她的问题。”
“你什么时候跟杨老同一个鼻孔出气?”秦剑飞厉声嘲讽。
“杨老是大夫,他说的话准没错。”李嬷嬷以客观的角度解释。
秦剑飞摆架子地说:“我是寨主,恶霸寨的老大,我说的话叫命令。”
这几天他都是从窗孔偷窥她,越看越心花怒放,好想破窗而入,将她占为已有。
她一直坐在床上,光是这点,他就感到欲火自身上的某一部位窜起。
还有,她一动也不动,像个柔若无骨的布娃娃,眼神迷离,樱唇微启……哦,老天爷,要他只能看不能摸,无疑是他这一生中最令他煎熬的挑战。
不过,他正式向老天爷宣告,他赢了!他已经通过考验了!现在的他对自己充满信心,并且可以拍著胸脯说,他有钢铁般的意志力。
如果妹妹可以归宁的话,一定会对他刮目相看,因为他已经不再是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
唯一的遗憾,就是每天摆在门口的鲜花,都被她视若无睹的踩个稀巴烂,不过这并不难理解,因为她很可能根本就不喜欢花。
看著她每晚蜡烛都燃到天亮,他终于懂了,她喜欢蜡烛,所以他才会用一早上的时间,雕刻蜡烛。
望著一支支有星有月、自以为美丽的蜡烛,围绕著桌子排成心形,这样的真情、这样的爱意,他相信,连老天爷见了都会感动到泪如雨下。
眼看蜡烛已经燃成长满葡萄的怪状,空气中弥漫著灰蒙蒙的白烟和呛鼻的燃烧味,但门窗依然紧闭,因为他坚持不让夜风吹进来捣毁他的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