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灶神的雪中送炭,已经吃撑的延寿根本没有胃口,她看了看清汤里的鸡肉和银耳,一阵反胃,只好礼让。
陌千臾的确有些饿了,不过他仍惦着弟弟说,庄里的饭菜全下了药。因此,他兴致不高,宁可忍受饥饿也不愿贪一时口腹之欲。
延寿的推却,徐颖心尚可忍受,毕竟本来就不是为她准备,可表哥的拒绝却让她下不了台,这也让她更加确定自己不能毫无作为,若是不坚定跨出第一步,从小爱着的表哥就会被抢走。
“表哥,这么多年不见,你不像以前那样疼我了,人家不过要你浅尝一口,告诉我味道如何而已。”她以帕轻拭眼角,徉装伤心。
看在童年情谊上,陌千臾确实有几分不忍。
“别难过,表哥就试两口……”
他的身体虽长期以药调理,就算汤里有毒,他想他也能自行运功排出,不致伤到根基,就当回报表妹多年来的痴情。
其实他晓得她对他有情,可在他眼中,打小一起长大的颖心就像他的亲妹妹,难以产生男女之情。
当年选择诈死有一部分也是希望她能够死心,既然她不愿意主动退亲,他也只能用这种方式做结束,只希望有一天她能找到一个真心爱她的男人。
没想到她仍然在等他。
“什么东西这么香,我老远就闻到了,刚好我饿了,不如让我这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的人一饱口福。”病容憔悴的陌千叶走进来,他的脸色似乎比之前更苍白。
“等一下,你不能吃。”徐颖心伸手一拦地阳止他。
他一脸讨好的涎着笑,
“表妹偏心,好东西只藏私给大哥,一点也不分给我,我心痛呀。”
“那是为千臾哥炖的补品,他远游归来本该滋补一番,当然不给你。”她抢了去,塞入陌千臾手中,催促他快快进食。
可是盛在碗里的凤爪烩银耳眨眼间又转手,落入陌千叶手里。
“我天天日以继夜的炼丹,气血虚竭,两眼浮肿,我才是该补之人,表妹就别小气了,赏我一口补品。”他瞧着碗中清汤,眼中飞快闪过一抹暗影,
“还给我,不准吃,这不是为你准备……你…… 你一口喝光了?”徐颖心错愕的瞪大美目。
第9章(2)
陌千叶砸了砸嘴,意扰未尽。
“还不错,就是味道淡了些,多加点姜片会更爽口…… ”
他还在说着,嘴角却流出暗色黑血,很快的,胸口被染成黑色牡丹花样,而他依然在笑。
“表哥,你…… ”为什么血是黑,不是说是锁情丹,服下的人会对第一眼瞧见的人动心?
“…… 表妹,这下你该知道我们都只是我爹的棋子,不只是身体,连命他也可以毫不留情的夺去。”
话才说完,他倒地不起,气息微弱得有如进入弥留状态。
“不一一”徐颖心大叫一声,随即眼前一黑,昏厥。
“给我血牡丹的解药。”
“拿桃花笑来换,”
“这世上根本没有桃花笑,祖父已将它毁了。”
春天桃花笑,青春少年时,草木逢春,不见霜雪白头吟,
桃花笑,返老还童的丹药。
“呵,以你过目不忘的记忆,早就背在脑子里,用药、剂量全都一清二楚,天下再无第二人能配出这帖药。”唯有他这故作高风亮节的长子。
“我不会给你。”他不配!桃花笑的秘方早已撕毁,但返老还童的秘方,他是有能力研制得出来。
陌天牧得意的仰头大笑,
“那你就看他一刀刀的凌迟致死,他的每一片肉都是为你割的。”
血牡丹其实是一种盅,以雪山冰蚕为主而培养的盅毒,会让人吐尽全身的血,进入假死状态,之后幼蚕吐丝再将人救活。
但活过来的不再是人,而是行尸走肉的傀儡,毫无意识的受控于施蛊者,完全不会反抗。
陌千叶中的就是血牡丹,他正听命行事,用柳叶刀目光呆滞的割着大腿肉,一刀又一刀,不断重复。
但他不会死,也不会流血,因为他的血早就流干了。
那模样教人不忍卒睹,既残忍又可怕,割的人不痛不痒,看的人却心如刀割,恨不得一刀杀了施蛊者。
“住手,快叫他住手!我…… 我答应你,我帮你炼制桃花笑。”千叶,大哥一定不会让你白受罪。
“早点点头也省得我费力气,你们兄弟情深,我看了也欣慰。”可惜不是臾儿中毒,控制长子的心智才能真正为他所用。
陌天牧利用外甥女下毒,原本是想让长子成为他一手掌控的傀儡,要长子心甘情愿地为他卖命,不会在丹药中动什么手脚。
只是阴错阳差的,陌千叶成了替死鬼,坏了他全盘计划。
虽然结果如他所愿,但其中的变数难以预测,生性多疑的他无法完全安心。
“你先解一半他身上的蛊毒,并唤人为他疗伤,这段期间内,我会用之前留下的血炼丹,你不许再杀人了,目前的药材足够炼出一颗桃花笑,”他特意强调“一颗”,再多他也不炼。
陌天牧一听,有些不太痛快,
“一颗就一颗,我给你七关的时间,超过,你弟弟的毒也不用解了,后山的乱葬岗就是他的埋骨处。”
哼,以为这样就放过他吗?那几个人还在他手中,还愁没人可以拿来威胁他?
“不用七天,三日便可,所需药材大都有了,只欠缺一样。”他的血。
陌千臾就像不知疲累,一头埋入炼丹房便是不眠不休,睁着充血的双眼,一眨也不眨的盯着炉中变化。
发乱了,青髭(zī)丛生,凹陷的眼窝布满阴影,迅速消瘦的面庞不见丝豪光泽,与昔口的翩翩公子判若两人。
可他不肯停歇,人也因失血过多而有些站不太稳,除了喝水外,他几乎没吃什么,整个人宛如陷入疯狂状态。
没人可以进入炼丹房,只有不放心的陌天牧,他不时地探着,以防有作。
不过看过之后,他却十分满意,长子几乎是用他自个儿的血在炼丹,把命耗在丹药的炼制上,若是不成,他半条命不是白费了吗?
因此,他最后的一丝疑心也消除了,看着丹炉的眼神越来越狂热,渴望得不可自拔。
一粒小小的血珠在炉中滚动,色艳如桃花,炉中滚沸的血如狂风旋转,绕着血珠不断凝聚,渐渐成形。
火烧旺了,渐成圆形的珠子也变大了,发出淡淡的腥味,血色更艳。
但再细闻,却有股沁鼻的清香,它分离血的鲜甜和甘醉,浅浅的,诱人嗅闻。
陌千臾又在臂上划一刀,滴入约半碗的血,他微喘的丢入血蟆、千年墨参和圣湖白莲,再一次起大火将所有药性强化。
三天三夜,他不曾停手,当药材全都掷入炉内后,原本赤艳的血珠竟一瓣瓣地剥开,艳丽化为花形。
桃花笑炼成了。
“哈哈哈,完成了,它是我的,它是我的…… ”他的长生不老啊,他的青春永驻,就要成真了。
“等一下,还不能用,要放凉……” 冷热药性不尽相同。
着了魔的陌天牧根本听不到儿子说了什么,他眼中只有开得鲜艳的血红丹药,满脑子是美梦成真的狂喜。
不赚烫的他把手伸进丹护里,烫出焦味也不予理会,手心一合,捧着烫伤皮肉的丹丸,守财奴似的护在胸口。
他看了又看,笑得嘴都阎不拢,不管真假一迳往嘴里丢,入喉的桃花香气让他陶然的眯起眼,得意忘形的没发觉,几近虚脱的长子干裂的嘴角悄然扬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