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年轻人一时失足也没什么,改过就好了……你刚刚说啥?”
“我就是定西大将军,阮\'清、风。”他一个字一个字道。
……明明是严密宽敞的大帐,为何她却觉忽有一阵冷风咻咻吹过?
“你……”她往后一跳,抬手指着他高挺的鼻子,小脸惨然变色。“你你你……”
“我就是阮清风,要验身吗?”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苏小刀瞪着他,脸蛋由白至青转红。
“我看看啊,”他好整以暇地扳着修长手指头数算。“擅闯军事重地,污蔑朝廷大将,偷窥他人隐私,唔,旁的不用多,就前两条便是杀头重罪……”
“我认罪!”她小心肝抖得更厉害,却仍是努力昂头仰望着他,鼓起勇气大声。
“你认罪?”他笑容一紧,浓眉暗暗蹙起。
“是,我阿爸说,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有错就得认,我们老苏家没有软蛋!”她想起阿爸平时的教诲,不禁胸口挺得更高了,慷慨激昂道,“大将军,擅闯军事重地是我不对,污蠛朝廷大将和偷窥他人隐私,虽然不是有意,可犯了就犯了,我苏小刀敢做敢当,可是能不能请大将军留我这一条命报效国家?”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不是都说有‘将功折罪’这种事儿吗?”她惧色尽去,两眼都在发光,“我苏小刀愿血战沙场,马革裹尸,用这条小命跟西夷军拚上一拚,大将军,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怎么样?”阮清风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揉眉心的动作更加用力了,哎。
“我觉得小刀姑娘木兰从军的戏折子看太多了,现今我朝兵强马壮,你父苏铁头更是阮家军一大猛将,又几时需要你来‘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了?”
“我阿爸是我阿爸的份儿,我自己想上阵杀敌,保家卫国,连我阿爸也不能打消我决心的。”她肃穆着小脸蛋,很是郑重认真。
“小刀姑娘,我朝例来没有女将之说。”他低头看着她,柔声地道,“况且女子从军,本就有诸多不便。”
就算她长得一脸横肉,远胜男子魁梧,他都不可能征她为兵了,更何况她个儿小小,文弱娟秀的小模小样儿,搁在大营里是要当吉祥福娃用的吗?
“我可以女扮男装,我行的。”她热切地道。
“不行,这有违军规,”他想也不想,凤眸一挑。“我也不允。”
“大将军,我好歹也请你吃过一碗大肉馄饨汤的,就不能打个商量吗?”苏小刀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他看得一个劲儿地想笑,直想去戳戳她粉团儿似的鼓鼓脸,好不容易才忍下了。“公归公,私归私。”
“你宁愿砍我的头也不让我投军?”她真是沮丧懊恼到不行,小脸都垮了下来。
“我几时……”他心没来由地一软,语气不觉轻柔了起来。“哎,坏丫头,难道在你眼中,我阮某人真是那厮不通情理、暴虐好杀之人?”
“我哪知道,我跟你又不是很熟。”她老实坦白地道。
阮清风俊美笑脸一时僵住。啧,怎么这句话听起来那么教人不痛快呢?
“我都同你‘袒捏相见’过了,好妹子怎能说与我不熟?”
她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我刚刚又不是故意撞见你光溜溜出澡盆的。”她气急败坏,“而且谁没事大白天的就在洗澡?”娘炮!
“我方才和你父练了练手,一身大汗,回帐里洗个澡又有什么不对了?”他笑咪咪地反问。
饶是他笑眼魅惑迷人,苏小刀还是觉得他笑起来十足狐狸样,怎么看都是准备要算计人的样子……等等,他刚刚说跟谁练手来着?
“我阿爸?”她睁大了眼,“你跟我阿爸练手了?那谁赢?”
“在下不才,略胜一筹。”他一脸谦逊,嘴角却是往上扬。
“怎么会?”她大受打击,脱口而出,“我阿爸让你的吧?”
阮清风笑意一卡,嘴角抽了抽。“妹子就对我这么没信心?”
“首先,我不是你妹子,再来,我是对我阿爸有信心。”苏小刀双手叉腰,小脸扬起,自信满满。
“我老苏家家传武艺霹雳无敌厉害,单凭一矛在手,随随便便对付三五个高手不在话下,所以我阿爸是不会输给你的。”
“好妹子心肠真狠,每每说话戳得人心生疼。”他叹了一口气,眸里笑意复现,晶光闪闪。
“要不,妹子不信的话,咱俩也来光明正大练一次手?若是你胜,那么我就允了你特例入伍从军,自我的贴身亲兵开始做起,若是你败嘛……”
“要是我败,我就退出江湖!”她豪迈激昂地一拍大腿。
“咳咳。”他没忍住一声呛笑,忙用袖子掩住,然后才一本正经地看着她。
“那倒不必,妹妹对自己这般有信心,想来功夫确是极好的,就算最后你败了,但我答允你,就让你当元帅身边一名忠心护主、生死相卫的暗卫,这个职务可是从六品官职,好妹妹以为如何?”
向来粗线条的苏小刀浑然不知腹黑的某人已软土深掘,从姑娘、丫头,嘴上一路狂占便宜,最后大胆跃升到了亲昵、引人无数遐思的那一声“好妹妹”。
因为从来没有被这么直接公开夸赞过身手的苏小刀一时乐得晕陶陶,满脑子只有“功夫极好”、“忠心护主”、“生死相卫”。
尤其是最后那个从六品官职,更是炸得她喜心翻倒,乐不可支,本来就没剩几两的理智一下子全飞了,满心满脑都是热血沸腾的“好家伙!总算换我光宗耀祖,终于能一吐身为女儿身的那口鸟气”的心思。
“好,一言为定!”她迫不及待地伸出小手,“三击掌为誓,毁约的就光屁股绕西境城跑三圈!”
“咳咳咳咳……”
“怎么,你后悔了?”她大感紧张。
“没。”他及时以袖优雅掩住呛咳连连的动作,直到好不容易顺缓了那口气,这才笑叹道:“这誓罚得好,就这样办。”
“来!”她小手举高高。
“哎……”他吞下好气又好笑的念头,还是乖乖同她三击掌。
温暖修长的大手和她软软的小手交触了三次,他的心就不知怎的酥颤了三下,也许是她掌心上微起的薄茧,或是她粉致致宛如小娃儿的指头,和他指节匀长的大手比起来,更是说不出的娇小可爱。
他凤阵没来由地一片温柔。
因为是秘密的练手对决,所以自然要保密到家,不为人知。
所以阮清风便让贴身护卫亲兵去安排了大营中最隐密的演武场,充作此次的擂台。
说到这掘山而筑的密室演武场,还是阮家暗卫平时练武之处,今天在大将军一声令下,暗卫首领立刻指挥手下在短短一盏茶辰光内把演武场打扫个纤尘不染,还不忘多摆了几颗照明的夜明珠,一时珠光掩映,柔色迷离,更加衬托出灯光美、气氛佳。
这是要比武还是洞房来着?
阮清风在踏入此间的刹那,流云绣金鹿皮靴顿了顿,俊美的脸上难得浮起了一丝臊赧之色。
“咳。”他默默回过头来,对身后好奇四下张望的苏小刀道:“就是这儿了。”
“哇,大营里几时有这么隐密的好地儿,我竟不知?”她终于对刚刚被迫蒙上眼罩一事释怀了,欢喜地惊叹。
“除了我与副帅及阮家暗卫之外,无旁人知晓此处。”他柔情款款地凝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