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巽笑着坐到娘亲身侧。“娘误会了,孩儿只是先去房里换件干净衣裳,您知道孩儿一路风尘仆仆,总不好穿着脏衣服来见您。”
裴氏不理这种场面话,直接问:“那家伙是谁?”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裴巽还是笑着回答:“娘一定从下人口中听见了,她姓言,名锦心。”
呦,还舍不得她唤她“家伙”!裴氏一咬牙。“好,这位锦心姑娘,敢问是何方人士、她爹娘姓名、家里行业?”
“锦心是孤女。”裴巽坦言。“孩儿遇上她之前,她一直一个人住在伏虎山上。”
什么?!裴氏拔高嗓门问:“娘有没有听错?你说你带了个不知爹娘是谁,连个亲人也没有的姑娘回来,还说你要娶这样一个……野丫头当裴家的少夫人?”
“娘,锦心虽然没有显赫的家势,但她个性纯真善良,在这一点,孩儿确信是世上其它家姑娘都比不上。”
听听这什么话!“娘绝对不可能接受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进来我们裴家,万一她爹娘是什么十恶不赦、杀人不眨眼的恶棍?”
裴巽忙说:“不会的,娘,只要您和锦心相处一阵,您一定能感带到她的好……”
“不可能!”裴氏斩钉截铁。“关于你的亲事,娘说了算,娘绝对不允许咱们裴家的血统,毁在一个不知名女子手上!”
瞪着娘亲固执不讲理的表情,裴巽表情也变了。他早已允诺过锦心,这辈子,非她不娶。
“如果娘亲执意如此,恕孩儿直言,那娘亲就等着办个没有新郎馆的婚礼。”
“你敢?!”裴氏瞪大眼。
“孩儿绝不更改。”裴巽唇一撇,眼神稳若盘石,这是他自小到大,主意已定的表情。
反了!裴氏气得浑身发抖。她怎样也想不到,从小呵护照顾大的心头肉,竟然会为了一个不知来历的野丫头,公然跟她这娘作对!
“你、你……”裴氏一手捧着心窝,一只手直指裴巽鼻头。“你是打算把娘气死?”
以往,只要裴氏作出此般姿态,裴巽多多少少会做出退让,可这一回她失望了。他表情还是一样,似乎,真是吃了秤陀铁了心。
斗输一个外来女子,这要她这个当娘的怎么吞得下这口气?!裴氏豁出去,她就不信他心中,一个住什么山上的野丫头,会比她这个从小拉拔他长大的娘还重要!
“娘限你七天内速速送走那家伙,不然,你就等着参加娘的丧礼!”
裴巽倏地站起。“娘,恕孩儿不从命。”
望着儿子叛逆的眼,裴氏整颗心浑似冻住了。这就是他的决定,不惜为一个野姑娘,舍了她这个娘亲?!
这回可不是作戏,裴氏一时难以承受这打击,突然厥了过去。
第9章(1)
这个家将会变成什么样啊?!
一边是当家主母,一边是少爷,自那天两人为了锦心的去留一言不合闹翻,裴家的佣仆,就开始过着里外不是人的生活。
但真要问他们,说真话,少爷带回来的少夫人不差,虽说这个少夫人一些行为举止实在不像一般名门闺秀,喜欢素洁的布袍胜过绫罗绸衣,更不爱在头上插一些雕琢精致的珠玉金簪,吃食更是,不讲究装盘也不要求精馔。像有时主母会逼他们故意送来平民百姓才吃的饽饽馒头,少夫人她,也还是一样吃得津津有味。
不摆架子的少夫人好不好相处?当然好啊!可问题是主母就是讨厌她。虽然主母现在卧病在床,强着不吃粥饭,可她每天还是定时要人过去报告少夫人的消息,偶尔,还会逼他们趁少爷不在时说些难听话,只是少夫人好像不以为意,总是笑笑听了就算。
现府里上下只希望主母身子快好,跟少爷不要呕气,还有,有个百姓少夫人——其实也没那么不好。不过这点可没人敢在主母面前提,一切只能放在心里边。
虽说裴巽已尽力将纷扰挡在[寒云斋]外,可锦心仍旧从他提起他娘的眼神表情,察觉出异状。尤其一天晚上,她一个人在花园里溜达时听见吵嚷声,一男人声音低沉她听不清楚,可女声拔尖,一字一句可是清晰入耳。
女人说:“我绝不允许那家伙进咱们裴家!要我接受,除非我死!”
锦心很多话听不懂,但那女声语气里的鄙视,却再熟悉不过。她隐隐约约觉得那女人似乎是在说她,可不晓得那人是谁,要她问裴巽么,却不知从何问起。
还有,她觉得他这几天心情不太好。瞧他清亮的眼瞳,总是飘着一朵愁云。
“我觉得你有心事。”她用着仆佣们口中听来的新词儿,问着裴巽。
她瞧仆佣们最近老凑在一块长吁短叹,若有人问起来,他们就会说“有心事。”
“没什么……”裴巽摇头,他怎好让她为他担心。“只是遇上一点小麻烦,我正设法解决。”
“那麻烦……不能跟我说吗?”
他碰碰她脸。“再等一阵子好么?因为我一时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锦心也只能点点头。反正她现在什么东西不多,就时间最多,他要她再等一阵,她就再等一阵。
然后,八天过去。
一早裴巽他爹,当朝六品[承议郎]柳劼自宫里出来,带给儿子静山公主的口谕,公主要裴巽明日午时,进宫一见。
“公主还要你带件自小常用的器物。”柳劼说。
裴巽灵光一闪,瞧他这脑袋,竟忘了还有公主可以求助。
能从器物上感知到他人过去,这正是当今皇储静山公主的天赋,这事大武国上下无人不知,可他竟然到现在才想到!
“来得好不如来得巧。”裴巽兴奋道:“锦心有个自小就带在身边的绣包,正好孩儿要入宫晋见公主,说不定公主会愿意帮忙。”
柳劼也想到了。“你要请公主帮忙探知锦心的身世?”
“是啊。”裴巽点头。“虽然我不在乎锦心的出身,可我知道她一直渴望知道她爹娘的下落,刚好趁这个机会把他们找出来!”
而裴巽明午要进宫见公主的事,也很快传到[明玉阁]。
正在喝药汤的裴氏手一挥。“药先等等,你刚说巽儿要进宫——那家伙呢?明天她一个人留在府里?”
婢女摇头。“应该是,但不能确定……”
裴氏要婢女将汤碗拿走。“帮我拿纸笔过来。”只见她飞快地在纸上写了些字,然后对折。“帮我送到顾府,亲自交给顾家小姐,记得,务必请她回个口讯。”
顾家小姐,顾雪颐,便是裴氏属意的媳妇人选,刚才她听她的巽儿明日不在府里,一计乍起。现只要等雪颐传回消息,若她愿意移驾裴府,那明日过午,她应当可以顺利赶走那个眼中钉!
翌日,卯时一刻,裴巽穿好进宫面圣得穿的墨色深衣,戴好绒冠,器宇轩昂地走入锦心所睡的客房。
锦心从没看过他这么隆重打扮模样,不禁看得痴了。
裴巽自腰间抽起檀木扇,朝她额上一点。“你这表情,为夫见了可是会得意死。”
“你好好看喔。”她才不管他怎么取笑,仍旧不断绕着他身子打转。
他一把拉来,凑唇就是一个吻。
小家伙嘴巴这么甜,这教他怎么忍得住不吻!
她叹息地享受他的爱抚,她好喜欢他的碰触,包括他贪婪揉抚她肩颈胸脯的掌心,压着她轻蹭的胯间,还有他的舌、他的鼻息——只可惜最近不知道怎么搞的,他只满足于亲她摸她,却不再做像先前他俩在伏虎山上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