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徐子谦心中始终燃烧着复仇心切的烈焰,不但毫不领情,还一口回绝,冷嘲热讽这一纸婚约早在当年即被柳府悍然所拒,今日徐家又何必再继续遵守?
最后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混小子,还大言不惭的指控,昨夜是柳四小姐主动引诱了他,彼此男欢女爱,各取所需,心甘情愿!
听到这样种种不堪的残酷言词,她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声带哽咽,睫毛颤动地一问:“我爹爹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他不要她。
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承认她吗?
结果,徐子谦随之而来的一句话,就像一桶冰水浇过她全身。
“一直以来,我对你始终心存感激,也只有感激。”他轻描淡写的说着,声音平淡而不带任何情绪。“只要是你要求的,我都会为你做到,不管是合理的,还是不合理的。”
第9章(2)
这时徐子谦的表情有着说不出的残酷。
他的目光是冰冷的,他的神情也是冰冷的,好像嘲笑似的,让柳绫儿当下感到相当难堪。
“所以,昨夜你也只是……”
“是。”他像是在述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般,轻描淡写的说:“除了娶你,只要你开口要求,我都会无条件的满足你。”
他的话穿凿过她的心,这不是她所爱的那个男人,他不可能是!
在她记忆中,那个既温良又谦和的呆头鹅书生,就算是拿着刀抵着他的脖子,他也不会说出那么羞辱人的言词。
此刻,她苍白的脸充满怨怒和痛楚,狠狠瞪着他,用力到眼角都隐现泪水,却倔强地不让泪水留下来。
因为自己的愚昧被狠狠摆了一道,已经教她够难堪的了,她不想让他再看见她挫败的眼泪,尤其是被他这样残酷的试验之后。
“你怎么可以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双拳紧握,一股难以忍受的刺痛,排山倒海般涌向心头,握到指甲都刺伤了自己,而仍不自知。“你太教我失望了!”
他定定凝视着她,内心翻搅着种种悲痛的情绪,却只是扬起一抹浅笑,冷冷响应了一句。
“看来,我是不讨四小姐欢心了?”他轻快的问,嗓音冷漠到连他自己都几乎不认得。
凝视着眼前那一张曾经熟悉却又如此陌生的冷漠脸庞,她怎么也想不到,仅只一夕之间,情郎变成了恶鬼,残忍地愚弄了她?
无语凝觑着他,她心中诘问着--你怎么了?你究竟是怎么了!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放弃了我们几乎已经唾手可得的幸福?
但这一句话是无声的,因为她不敢开口问他,深怕最后他的回答,仍然教她心伤。
“好吧,你我今生注定无缘,我无话可说。”最后,她嘴角一扬,露出充满无可奈何的苦笑,低低的问,“倘若我们下辈子还有缘份,你可以不带一丝仇恨的……好好爱我一回吗?”
她说得简简单单,声音却像是破碎的请求,深深揪痛了他的心。
良久,徐子谦幽黑的眸子深处,涌现某种温暖,迸碎了存在已久的冰冷,发出一声浅浅的叹息,应允了她。
“我答应你。”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承诺道:“倘若我们还有来世、还有未尽的缘份,我徐子谦必当将这一世所有对你的亏欠,全都还给你。”
“那……我们击掌为誓?”她笑问。
怔愣了一晌,他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轻轻一击掌,两张大小掌心紧紧贴合,谁也没想到先松开,直到她又小小声地落了话。
“你的承诺我这一辈子都会记着,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今生今世,咱俩都要好好的活,努力过完这一辈子,谁都不许再伤心、再有怨恨,好吗?”
听完,他一时无语,只觉耳边嗡嗡作响,隐约之间,又听见她一声声叮咛与祝福。
她说,往后无论身处何地,她都将永远为他祈福。
她说,切记,这是他今生选择的路,别令她的牺牲成为枉费与不值。
她说,她从没后悔爱上过他。
最后她目光与他无语交缠了半晌,轻轻一声叹息,她毅然转开了脸,彷若已经没了魂魄的躯壳般,缓缓横过他,迈着零碎的脚步,失魂落魄的走向父亲。
只闻她一脚步、就像是一声沉重的叹息,逐渐远离的身影,更是让他的心扭紧了。
直到她坐进柳府派来的车内,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后,那如冰封般的冷漠瞬间在他脸上崩解,化作两行无声的泪迹,陪伴着逐渐远扬的粼粼车辙声与一园寂静无声的空洞。
今生,他注定辜负了她。
经过那一日,柳绫儿成了标准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锁在深闺,幽幽寂寂的闺女。
偶尔深夜惊起,只见她满噙泪花,无声地长泪不止,每每见到这一幕,长伴左右的兰儿,心头也跟着一阵发酸,想挣出几句话来安慰主子,可许多话说来到了喉管之上,却不知怎的,一句都说不出来!
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她始料未及的,原以为徐公子与四小姐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怎知到头来,美事成了祸事、情人成了冤家。
端来了一桌午膳的兰儿,才刚踏进屋内,便发现早上她特地送进房内的早膳,还是原封不动地搁着,完全没有被人动过的迹象。
待走近一瞧,发现桌案上还留有一张纸笺,上头似乎还写了几行诗句……
情丝一缕苦缠绵,抵死春蚕暗自怜。
到此方知成泡影,当初错认是良缘。
看完,兰儿柳眉一蹙,知道宝贝主子心底肯定又在想那个没血没泪、冷酷无情、早该下地狱兼杀千刀的负心汉了。
果不其然,搁下手中的午膳,掀帘入内,即又看见主子一脸憔悴地倚靠在床沿,两手各捏着一对玉吊坠,两道黛眉轻颦微蹙,端凝许久仍不肯放下,似有无限幽怨。
“小姐,您又在看徐子谦那个没天良的混蛋留给你的玉坠了?”
徐子谦,这三个字彷佛是开启她紊乱心绪的引信,让柳绫儿心中难忍的悲伤与痛楚又再度溃堤。
“我没有。”待冷静过后,她讶于自己竟然还有如此强烈的痛楚?“我只是想将这些碍眼的东西丢了。”
她说服自己,她的心早在力竭声嘶的哭泣之后,已经彻底死去,今生今世她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男人了。
“那好,就这些‘碍眼’的东西,通通交由兰儿来处理吧?”兰儿故意伸手取过,二话不说,双臂一扬,就要当场摔碎。
“等一等!”柳绫儿惊慌地出声阻止。
兰儿眉儿一挑,问道:“小姐还是不舍得?”
却见柳绫儿蹙眉一语:“就算他将玉坠又退还给我,好歹……那也曾经是我娘亲的遗物。”
这通通都是借口啦!
兰儿眯着一对眸子,露出一脸不信的表情,“都到这节骨眼儿了,小姐何不坦白点,直说您还是忘不了那徐子谦就是了。”
“我才没有。”她的声音有气无力,实在无法取信任何人。
兰儿见状,张口欲言,想再劝慰主子几句,却被一道充满权威的严厉嗓音所打断--
“就算有,老夫也不许你再惦记着那浑小子!”
远远的,只见病体初愈的柳如风,让左右ㄚ鬟搀扶着进屋,人还没坐下,又扯开了嗓子,宣布道。
“为了避免这一件丑事传扬出去,老夫已经为你许下一桩婚事,宁可令柳家后继无望,也绝不教世人风言风语,嘲笑我柳如风教女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