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朱雀先生,我就领格格见额勒春少爷去了。”仆役躬身以待。“格格,请--”
“我不要见他!”她突然痛声泣喊,仍旧抓着襟口膛视地面。
“格格?”仆役给吓住了。
“我不要见他!我什么人都不见,叫他走!”
这还是仆役入府十多年来首次看见她发这么大脾气,娇柔的泪颜愣得他不知该如何是好,手脚都快跟着心头一块儿打结。
“朱雀先生,这--”他是怎么把格格气成这样的?
“没听到你家格格的吩咐吗?”朱雀寒眸一瞟,仆役不自觉地立刻缩了缩肩头。
“可是……额勒春少爷都等了半个多时辰,现在叫他走人……奴才没那么大的面子啊。”
“穆兰,人是你邀来的,自己去收拾。”
不要,她什么人都不想见。大家统统都别管她!
“穆兰。”
住口!她不要听到朱雀的声音,她永远都不想再见到这个人!
当朱雀大掌拉向她手臂时,她疯了似地拚命反击,呆住了一旁的仆役。
“不要碰我!你不要碰我!”
“额勒春可是你自己请来的。”
“我不要见他!你走开!”
像是有意让她逃脱似的,穆兰竟使劲一甩.就挣离了朱雀的轻松箝制,哭着奔回自个儿院落方向。
仆役尴尬地杵在书房里,不知该如何收拾残局。偷瞄朱雀,他竟没事儿似地弯身拣拾格格发上掉落的一朵绢花。
“朱雀先生,额勒春少爷的事……”
“把刚才穆兰的话一五一十地传给他就行。”
“喳……”
他张腿安坐在扶手大椅内,一个人痴然凝望门外扶疏的绿意与薄阳。彷佛沉思,彷佛失魂,怔怔望着早已看不见的小小踪影。
没有人看见他迷离的神情,没有人看见他执着的凝睇,没有人着见他沉醉地侵在指间绢花的娇柔香气,也没有人听见他的叹息--
第七章
“都十多天了,我看格格还真能挨的。倒是便宜了我们,既有钱领又没事干。”
“真搞不懂,为什么不准我们任何人伺候格格!格格连热水都不知道要去哪儿拿,更别是泡茶了。”
“管她的,反正我们乐得轻松。”
她这些天都不上书房读书,害人家也见不到朱雀先生啦。”
“我发觉格格只要旁人一提到朱雀先生.就特别紧张。”
“八成是被他教训怕了。不过他真敢教训格格和少爷吗?”
“上回巴英少爷挨板子的事你不晓得啊?福晋心疼得半死,王爷却说朱雀先生打得好。我看哪,整座王府早变成朱雀先生的天下,任他摆布了。”
“不过巴莫少爷在太学府里的表现的确越来越出色,连国子监祭酒都开始对他刮目相看。”
“啊,朱雀先生真是太棒了……”
“瞧你那副馋相!”
一群没事干的侍女坐在廊外阶前嗤嗤笑闹着,嗑着瓜子串门子。十多天前,格格不知在书房里眼朱雀先生起了什么冲突,她哭着一头冲回房里.什么也不肯说,朱雀先生则一派漠然,既不解释,也不追究,冷淡得有些反常,整座府邸的气氛也怪怪的。
“哎哟,你干嘛粉搽得那么多,脸都笑绷了。”
“人家怕朱雀先生突然跑来这儿嘛。”小侍女慌忙地抚理妆容。
“他才不会来呢。朱雀先生是什么样的人物,向来只有人找他的份,没有他找人的事?”
“你倒挺清楚的嘛。怎么,看你一副清高样儿,暗地里倒盯他盯得满紧的。”
侍女们打闹成一片,笑声大作。
霍然一个小身影忍无可忍地奔出房外,满脸委屈地冲过来。
“兰……兰格格吉祥!”大伙连忙挣扎起身,散了一地瓜果残骸。
“你们究竟什么时候才肯听我吩咐?”难过的情绪在娇嗓里隐隐颤动。“既然有空闲在这里聊天,为什么不肯替我做点小事?”
十多天没人服侍的日子过得穆兰苦不堪言。不会梳洗,不知身旁常用的东西都收在何处,不知这座她生活了十六年的府邸的厨房在哪里,不知饭后的餐具该如何处理,不知该找什么人替她在偌大的府中传报消息……这种折腾她还得忍多久?
“可是格格,奴才们没得到允许,是不能为您做任何事的……”
“谁的允许!谁不准你们听我命令的?”原来如此,她还以为这只是下人们无聊的恶作剧。“是阿玛下的禁令吗?”
侍女们暗暗吃惊。糟糕,不小心说溜口了。
“是王爷下的没错,不过……”侍女们怯声。
“喂!在喳呼什么!”矮壮的护院粗鲁地自远方杀来。“不可以和格格交谈的命令,全忘了吗?!”
侍女们顿时惶恐,纷纷掩口四散逃逸,省得受罚,留下错愕的穆兰。
“为什么她们不可以和我交谈?”
护院为难地转身离去。面对如此楚楚可人的娇柔艳容,难保自己不会一时心软而闯下大祸,还是走为上策。
“等一等,你说话啊!”她苦苦追着落荒而逃的身影。“是谁下令不准人跟我交谈的?喂!”
穆兰挫败地枯立庭中,连掉泪的时间都懒得浪费,直奔父亲的院落去。可惜,状况一如前几次一样,侍卫看到来人是她,连传报都不肯了,遑论见着父亲一面。
为什么要这样待她?为什么?
她像困兽似的,拚命到各房女眷那儿求援,却处处吃闭门羹,没人敢开门。
都已经十多天了,大家还要联手折腾她到几时!行经池畔,看到自己披头散发的模样,她终于忍不住蹲下来伏膝痛哭。
她讨厌这种无能的惨况,她不要大家这样莫名其妙地排斥她、孤立她。她做错了什么事吗?为什么要如此欺负人?这种恶劣的游戏还要玩到见时?
“格格。”花丛后一个身影怯怯低唤着。
她不理会,径自哭泣。她哪里对不起大家了,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报复她?如果她做错了什么,她很讨人厌,为什么不直说?为什么一声不吭地统统拒绝跟她讲话?
“格格,奴才们……也是逼不得已的呀。”那身影小心地躲着,生怕被人瞧见这泄密行径似的。
穆兰只顾着伤心,根本听不进去。
她虽然不是家中最受宠的孩子,可也是从小被伺候得周周到到的金技玉叶,从设遭到如此被全面摒弃的事,从不知被孤立是多么可怕又可恨的事。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格格,别再哭了嘛。”听得教人心都揪成一团。“奴才们绝不是有意与您作对,而是不敢不从朱雀先生的吩咐啊。”
朱雀?
“而且有王爷给他撑腰,放手让他为所欲为,奴才们哪敢不听他的。”
穆兰中断了哭势,瞪眼呆住。不是阿玛,而是朱雀下的命令?是他不准大家接近她,是他怂恿下人联手欺负她,是他害她平由过了十来天混乱不堪的悲惨生活?
一股她从未体会过的怒气倏地涌上,站起了身子就直奔远处的书房。
她早知道是他搞的鬼,却不明白自己为何钝到此刻才肯面对事实。
得跟他把话说清楚了,一再躲避根本不是办法。当初确实是她答应让他利用,但他完全没把她当真正的手下看待,只像对待玩具般地耍她。她依旧摸不透他的底细,搞不懂他的任务,连小光的下落都不知道。
这是她的家,不是任来路不明者放肆的地方。
才刚转入书房前院,她就看见朱雀像早在等她似地伫立厅门里。幽暗的屋内虽照不清他的面容,他双眸却像两丛火焰般地闪动炽热光芒,异常晶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