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她还有利用价值。”另一名侍卫淡然出声。
可是比起她难得的高度利用价值,朱雀更恨有人中途破坏他的行事。他不能容许丝毫差错,更无法接收些许闪失。
“朱雀!”那人郑重警告。
“你以为你在皇上和贵妃那儿玩的小把戏很了不起,是吗?”他咬牙低吟。
救命……她的脖子、她的呼吸……突然逼近的死亡让她看不见任何东西,听不见任何声音,她双瞳发直,浑身战栗,生死的交界全凝结在喉头上。
“朱雀!”情势顿时无法收拾,“咱们说好是来谈判的!”
“这就是我的谈判!”他捏紧了掌中细弱的颈项,瞠目怒视穆兰涣散的双瞳。
“你这是干嘛?”那人烦到有些火了。“事情有严重到这种地步吗?”杀了穆兰,他们要到哪里再去找如此珍贵的一颗棋子?”
无所谓,失掉这颗棋子也胜过任务上的败笔!朱雀冷冽地将所有情绪箝入掌心。等他宰了这小妮于再说。
他不在乎。已经沾上污点的完美战绩,再多添一记败笔又何妨。
“我拜托你,快点冷静下来,否则事情就无法收拾了!”
“你之前明明只说来探究事实的?”
“你清醒一点!”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朱雀!
忽然间,他被穆兰死凝双瞳中的无声呼唤怔住,错愕于她眼眸中投映出的狰狞面孔。她看他,彷佛初次见面那般专注,那般认真而执着地凝视着他的一切。他刚烈的浓眉,深邃的眼,他的长睫;他高挺的鼻,傲慢的薄唇,深刻的轮廓。她看他,彷佛天真的孩子仰望繁星,那般憧憬,那般倾醉。
她是如此看待要杀她泄恨的人……倏地,穆兰如断线木偶般自他松开的掌中瘫倒在地,双眼瞠得老大,毫无气息。
那人立即越过寂然仁立的朱雀,扶起穆兰,检视脉搏与鼻息,赶紧在她背后的穴脉发劲,让她咳地一声吐出了气。紧接而来的,是她喉头受创的连续重咳,咳得涕泅纵横。
她浑身战粟地退坐至桌脚后,泪水无法控制地随着咳声不断奔流。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这里是她的家、她的院落,为什么她会受到如此待遇!难道没有一扇门挡得住危险的不速之客?
“你究竟在宫里玩了什么把戏?”
朱雀阴冷的轻柔低语吓得她更加慌乱地退到桌底下,看都不敢看他。
猛然爆出的砰声巨响,伴随穆兰惊惶的叫嚷,与被朱雀一掌就打飞出厅门的沉重红木桌一同砸在院外地上,残破不堪。没了大桌掩蔽的穆兰,无助而恐惧地坐在地上抬望他,想退到某个安全的地方,却发觉全世界似乎都已沦入他森寒的统治之下。
“还躲什么呢,何不直接面对我?”
穆兰极度畏怯而又气愤地含泪回视。他的优雅、他的淡漠,底下包藏的根本是凶残的邪魔面孔。
朱雀雍容而闲适地高高睥睨着,醉人的双眸冷地没有一丝温度。“为什么出手破坏我的好事?”
“我没有……”
“皇上和贵妃那儿的日光山人画卷,你怎么说?”
“那是我送的,可是,我并没有破坏……任何好事。你在做的……是坏事。”
“你有资格评判吗?”
“有,而且……我比谁都有责任干涉。因为你是在利用我……去作你的坏事。”
他忽然犀利地冷眼瞪看她那副明明怕得要死,又顽强不肯屈服的德行,他的气焰就更加肃杀逼人。整座厅堂宛如陷人寒冰里,半晌凝结不出任何声息。
“好胆量,正义姑娘。”
穆兰不敢响应,怕得连喉头都抽紧。
“你以为你很厉害是吗?”他仅以眼神透露出难以察觉的冷笑。“那你就来干涉吧。看是我破坏的力量够大,还是你挽救的速度够快。”
穆兰愕然瞠目。他在说什么?
“朱雀……”和他同来的那人快被失控的场面烦死了。“收拾一下残局吧。”
门外早围着一群闻声而来的仆役及婢女,不知所措地望着屋内乱局及两名奇怪的陌生男人。
“收拾?”朱雀孤冷地旋身就走,哼然轻屑。“交给青天大小姐收拾就行。”
“慢着……你……”在别人家里居然如此横行霸道!可是朱雀霍然回眼冷膘时,又慑得她哗口战栗。
“等你正义侠客的游戏玩够了,我再来收拾你。”
第四章
可怕的梦。
等你正义侠客的游戏玩够了,我再来收拾你。
夏日午后,诗社的格格小姐们全聚在水阁里,婉转的谈笑声在绿荫后咬织成一幅优闲的风景。穆兰独坐一旁,贪婪享受着现实生活中的静谧与安全感。
梦里的大阿哥敌意好重,一点也比不上现实中的他温柔。可是温柔中的那份诡至气息,倒与梦中相同。
她忽然警戒起来。对自己的哥哥有大多椅思妄想,实在不应该,看来她努力这么久,还是没彻底改掉这恶习。不过,梦中的他可以轻易地转变身分。现实中的他,有没有可能也不是她真正的哥哥?
“穆兰,又在想朱雀哥了?”
穆兰仓皇起身,羞红了慌乱的脸,过分激动的反应惹来水阁里所有女孩的瞩目。
“坐下来谈。”白莲镇定而闲适地轻摇团扇,挽救了她的不知所措。女孩们也回到各自的话题,方纔的异状犹如船过水无痕。
镇定一点,别老这么容易大惊小怪。穆兰神魂未定地自我警惕着。
“今儿个又是朱雀哥送你来的吗?”白莲故作沉醉地翻阅腿上搁的漱玉词。
“大阿哥最近盯我盯得很紧,因……因为我被阿玛禁足在家,是他替我讲情我才有机会出来参加诗社,所以他必须……”
“你这讲话吞吞吐吐的毛病,怎么仍旧一无长进?”白莲无力地长叹。
穆兰不多作声,垂眸静默。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接纳她的本性,她早已明了这点,所以适时收敛、隐藏自己,成了她的看家本领。
“我看你还是早点和额勒春少爷完婚吧,否则你永远无法对朱雀哥断念。”
穆兰慌了。“我对大阿哥并没有……”
“我已经很努力地替你掩护,但我没把握还能继续替你遮掩下去。”白莲郑重地抬眼望她。“你们实在是一对很奇怪的兄妹。”
这话如同一道猛雷劈进了穆兰的脑门。
“你一直很努力地隐藏,我们早看穿了也不好意思说破,只好一再地在别人面前替你挡着,但你自己多少也要警醒些。”
我们?福心也看出来了?
“穆兰,你何不对我坦白你的心事呢?你真的有把我当朋友看吗?”
“我很想说,我……很久以前就想找个人吐露。”可是事情怪诞得让她也不知该从何起。
说她在大白天里就遇见一再重复的诡橘异象?还是说大阿哥紧迫而周密的监视?或说他每日逼供她梦境为何的荒唐行径?抑或是说她天天梦见的熟悉情境,那段看似前世,又宛若今生的鲜明记忆……“穆兰!”白莲有些担忧地深瞅她。“你脸色好难看,要不要我们先回你家去!”
“不……我不想这么快回家。”和大阿哥待在同一处让她简直喘不过气,压迫感太重了,还有杂乱交错的现实与幻觉……“白莲,我怀疑……我可能有点疯了。”
“胡说,你只是近来有些心神不宁,一定是没睡好的关系。”她柔声安慰着。
“可是我……”
“我觉得,最大的关键还是在朱雀哥。”她感慨地握着穆兰冰凉的小手。“坦白说,若我有那么一个英武俊美的兄长在身边,我恐怕也很难把持住自己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