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喔。」一击掌心,安麒立刻转头看著狄鸿说:「你上台北来,去找过那家收件的公司吧?」
「我想对方是最後和悠接触的人,要问也只能问他们,因此跟快递公司要了地址。不过没有用,那里并不是什么可疑的地方,而是一间教会。」
「教会?!」
「嗯,他们委托狄鸿送上来的东西,也是教会举办祭典急需要用的东西。」狄鸿微微蹙起两道眉说。「不过那间教会所拜的神祗和我看过的有点不太一样,我记得一般的天主教会是放十字架,而基督教会是放基督像,那里所看见的十字架怎么看都不太一样,基督圣像也是……」
「这两种东西都放在一起吗?」
「嗯,在祭坛的中央。」
「还有什么令你觉得不太正常的地方吗?」
「没有了。」狄鸿咬著下唇说。「离开教会後,我就真的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才好,最後能想到的就是安麒姊,所以来找你商量看看。但……我就算想委托安麒姊,也没有那么多的钱……我想,只要安麒姊给我建议,有个方向,我会自己去想办法找悠。」
「儍瓜!」安麒怒斥一声。「小孩子不用想那么多,钱算什么?我没把你当成顾客,而是拿你当朋友。朋友有难来找我商量,我傅安麒岂是会乘机诈财的人,你要是再拘泥於这种小事上,我可是会对你生气喔!」
「但……」
「先不谈这个了,接下来的日子你要回南部去等消息,或是想留在台北呢?」安麒转移话题说道。
「这……我没想那么多。」
「想留下来的话,就住我这儿吧!反正你也不可能回桑家去,还是说你在台北有其他朋友的地方可以住?」
狄鸿摇著头,嗫嚅地说:「但是这样太麻烦安麒姊了,我不能……」
「只要说你想留下,还是要回去就行了。」一旁伸出援手的迪渥笑著。「我老姊一旦说出口的事就代表定案,趁著你还有发言权时快点说出来,这叫先抢先赢,这可是我多年来所吃的苦头换来的宝贵教训喔。」
「真的……没关系吗?」狄鸿看看左右两人的脸色。
「安心吧!你的食宿费,我会叫你帮忙做家事来抵,一点都不必客气。」大力地拍拍他的肩膀,安麒高兴地说:「这下我好像又多了个弟弟,真好。」
☆ ☆ ☆
都怪母亲一番调侃的话,竟令他难得地犹豫起来。
这回切实地将车子停放在没有黄线、非回转区的街道上,离万事通事务所有一小段路的地方,他却在车子熄火之後,坐在方向盘後面,迟迟没有动作。
不喜欢?那就别一脸对人家神魂颠倒、垂涎三尺的模样……
自从听了这句话後,狄鹏差点倒地,再起不能,内心一方面拒绝接受这个事实,一方面又对动摇不已的自己感到困惑。
真有这么蠢的事?他会爱上那个傅安麒?该不是将「爱」与「碍」搞混了,明明是她处处「碍」著他,却当成了「爱」著她?中文里有许多音同义不同的字,一不小心弄错的话,意思可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自己吐自己的槽,能干么?)
还有,说到那个女人——离开他家前还夸什么海口,要将委托的事办到好,否则绝对不会松手,结果呢?这半个月来连通电话都没有(算她有良知,支票也还没有轧进来),本想等她联络时,再请她转达的事,到现在也没能转达。
果然,将错误的期待放在傅安麒身上,只是浪费时间。
「进去请她转告狄鸿,有关母亲交代的话。就算她不在,告诉她弟弟也一样。反正花不了五分钟,立刻就出来,这样子就不会中那女人的毒。这回我绝不让她那乱七八糟的理论与异想天开的行为牵著鼻子走,要让傅安麒知道,不是每件事都能顺她的心、如她的意,爱多管别人闲事可以,就是别管我桑家的。」
很好。做了百分之百的心理建设,狄鹏往目标迈进。第三度造访这间事务所,他已经克服了对这栋破旧危楼外观上的恐惧,可以毫不在乎地走上摇摇欲坠的楼梯,按下门铃……
「喀啦」一声,门缓缓推开,露出一张年轻的脸。「您好,欢迎光……哥?!」
「阿鸿?」
兄弟俩意外的重逢。
惊讶还不足以形容狄鹏此刻的心境,他劈头就怒吼:「你回台北,为什么不回家去?你知不知道自己让家里的人多担心、难过?走,现在就跟我回去,向爸爸道歉认错去。」
「哥!」挥开狄鹏抓住自己的手,狄鸿退回屋子里说:「我不能回去,我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你不是都回来台北了,这就代表你和那家伙已经分手了对吧?不要说那么多,跟我走就是了。」
「不要,鹏哥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说,谁知道个屁?你要够任性了没有,还要弄得全家更鸡犬不宁吗?只要你乖乖认错道歉,我会帮你在爸爸面前说情的。」
「说什么情?说了之後,我一样是我,还是一样那个喜欢男人,而不是女人的我、只会让爸妈和哥伤心的我!还是你们要送我去做什么心理矫正、治疗,将我当成变态神经病般,强迫住院?」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你要不要跟我回去?」狄鹏下了最後通牒,冷声说道。
沈默了一会儿,固执地绷起下巴,狄鸿也乾脆地说:「不要。」
「那我就去警察局报案,说傅安麒诱拐未成年少年,将你留在这地方。」眯起眼,事到如今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威胁的话自然地说出口。
「哥,你太过分了,不要把安麒姊扯进来,我不是罪犯,她也不是在窝藏犯人,不要搬出你检察官的架子,我不吃这一套!」
「你说什么?!」
扬起的手,在要落下之前,被傅安麒出声打断了。「喂、喂,嘴巴吵吵也就算了,真的要打起来,我这间破烂小事务所可是会被你们两兄弟打坏的。两个人都成熟一点,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说?」
「你住口,这儿没你的事。」狄鹏不想横生枝节。
「不要吼安麒姊,她什么话都没说错。」住在这里几天,狄鸿已经将安麒当成亲姊姊般,主动地庇护她。
轻啧一声,狄鹏拾起下颚。「我们到外面去,阿鸿,不要在外人的地盘上说话。」
「不要。我绝对、绝对不跟你回去!」扮个鬼脸,狄鸿转身就跑进事务所另一头的小房间去,砰地关上门。
「……」狄鹏望著那道紧闭的门扉半晌,回过头以肃杀的眼神看著傅安麒。
举高双手,安麒无辜地说:「在你判刑之前,请容民女说一声:冤枉啊!大人。我既没给他灌迷汤,也绝对没给他催眠喔!」
「这一点都不好笑。」狄鹏扒了一下头发,怒火半退,剩下的是许多问号有待解决。「为什么狄鸿会在你这儿?你最好把事情交代清楚。」
「遵命,大人。」
三步并作两步地,安麒走到小厨房说:「我们边喝边谈吧?咖啡、红茶?」
「随便。」
「那就牛奶吧!缺乏钙质会令人暴躁不安。你很需要来一杯钙质满分的鲜奶。」她咧嘴一笑,举起牛奶罐说。
被迫习惯她的无厘头,狄鹏真替自己感到难过。
☆ ☆ ☆
简述过狄鸿留在事务所的来龙去脉後,安麒喘口气说:「这几天我们努力追查,好不容易找到南宫悠开到台北来的那辆车。它被停放在三号水门外,那里离他送货的地点——教会有一段距离,所以我们也不懂何以悠会把车子放在那儿。总之,他离开教会後的行踪依然成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