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吹笛愣了愣,随即一睑喜出望外。
“当真?”这么说来……皇甫迟终于愿意认回他这个徒弟了?
“来吧,都别在这蹲著了,咱们去外头看戏。藏冬握住两根铁栏,轻而易举地将它拉开一个容人通过的缺口。
宫外万里湛蓝的晴空下,一具身影横飞过天际再重重落至地上,远处一脚瑞翻了申屠令的皇甫迟拍了拍衣袍,不屑地横了他一眼。
“不自量力的东西。”
“至少我没你不要睑!”拉不下面子的申屠令一跃而起,指著他的鼻子大骂,“抢别人的儿子算什么意思?想要儿子自个儿不会去生一个啊?”
皇甫迟森冷地提醒他事实,“本座可不像你生了就扔。”
“我们魔界的事要你来插手?你会不会管得太宽了?”被踩看心中之愧的申屠令更加不依不饶。
“你们?”皇甫迟很不耻于他的自作多情,“燕儿只是个半魔而已。”
“半魔也有一半是魔,好歹我是他的爹!”
“少往脸上贴金,燕儿可从没认过你。”
“你才别燕儿燕儿的叫得那么亲热!”
“我养的,不行吗?”
站在不远处眼看看他俩动完手脚后,接看便开始在嘴皮子上过招,一神二人僵著脸,皆很不想去承认他们认识站在门口丢人的那两位。
“师兄,你选哪个?”等得不耐烦的轩辕岳开口中断了那两人的吵嚷,同时让他们把注意力都集中至燕吹笛的身上。
燕吹笛看著那两个同时转过头来盯看他的生父与养父,还处于讶异中的他,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
轩辕岳决定推他一把,作势就要走,“我先跟师父回去了。”
“等等,我跟你们一块儿走!”燕吹笛连忙拉住他。
“那只魔怎么办?”轩辕岳一手指向那只曾得罪过他的贪魔。
一心只想回家对师弟负责的燕吹笛想也不想,“让他哪边凉快哪边去。”
“……”申屠令哑口无言地张大了嘴,仿佛又再次听见了胸膛内的那颗心又碎了一回。
皇甫迟还落井下石,“你输了。”
藏冬似笑非笑地晚看皇甫迟,直把他的两耳看得发烫,他别过睑,很快地唤来已在宫外等候许久的兰总管。
“兰。”
“启享国师大人,纪家军已攻入皇城,很快即可拿下新皇。”奉命在暗地里忙碌许久的兰总管恭谨地向他报告,“此外,六皇子也按您指示准备好,明日即可登基。”
“很好。”他点点头,再看向与纪非暗地里同谋的藏冬,“山神。”
藏冬搔著发,“知道了知道了,宫里头的那些我去说说就是了……”真是,怎么每回收烂摊子的、被使唤的总是他?
在那些局外人走后,轩辕岳拉看自家师兄来到皇甫迟的面前,然后两掌在他背后轻轻一推。
燕吹笛忐忑不安地抬起头,望进皇甫迟那双冰冷的眼眸中,很怕他还是一如当年将他赶出宫时的无情,过了许久,他听见皇甫迟那似叹息般的呼唤。
“燕儿。”
他都几年没听过师父这样唤他了?
长年来始终都沉沉搁在他心上的罪疚,在这一刻,终于像片羽毛般落在他的心上,不再四处逐风渍浪。
他仿佛可以听见,那早已沉殿在岁月中的欢笑声,正推开厚实的门扉,敞开了双臂向他招手。那些不忍回顾追认的过往,在皇甫迟的轻唤下,又再次回到了他的身边,不再只是他午夜梦回时的念想而已。
燕吹笛很快就模糊了双眼,泪水像是断了线,怎么也停不下来。
“师父……”
这只脑袋不灵光的呆猴子……
皇甫迟拍拍他的头,“回去吧。”
终曲
“师父师父,娘娘咬我……”
年仅三岁的燕吹笛,一早去凤藻宫请完安后,便一路哭看回钟灵宫找师父。
“为何咬你?”皇甫迟扳过他的睑,果然在圆润的小脸蛋上看到两排明显的齿印。
“娘娘说我是个小包子,她想看看是什么馅的。”
“……她说是什么馅的?”
“娘娘说我没馅,我是颗白馒头--”燕吹笛说著说看更是悲从中来,扯开了嗓子用力哭号。
“……”
他还在伤心不已,“呜呜,我不要当白馒头……”
“不当馒头,继续当猴子吧。”皇甫迟抹掉他小睑上的泪水,拍拍他的脑袋再将他抱起来。
“好……”
站在大厅门边的燕吹笛直咬着牙,他刚从南边处理完江水氾滥,便快马加鞭赶回来一探师父师娘和亲亲师弟,可他一进门,就看到他们这些闲著没事做的人,全都聚在厅里围著那面兰总管珍藏的铜镜看他的陈年笑话。
坐在桌边的轩辕岳一手掩看嘴,憋笑憋红了睑,皇甫迟继续面无表情,前皇后娘娘乐不可支地趴在皇甫迟的怀里咯咯直笑,而出卖燕某人的兰总管睑上则是毫无半点愧色。
“兰爷爷……”早知道当年就不该叫皇甫迟教他术法,瞧瞧他都拿来做什么了?
兰总管才不理会他杀过来的小眼神,见纪非笑得开心,他欣慰地向她请示。
“小姐,老奴还珍藏了许多面铜镜呢,要不要……”类似这类的糗事还多著。
春嬷嬷也跟看举手,“我这儿也有不少。”
“都拿来都拿来!”有笑话可看纪非再欢迎不过。
“你们……”燕吹笛巴不得把那些铜镜统统都拿去销毁。
纪非侧首靠在皇甫迟的肩头,笑咪咪地问。
“小皮猴,你有意见?”
他深吸了口气,“我、我……”
皇甫迟揽紧怀中笑得快掉下椅子的纪非,写满警告的黑眸无情地往自家徒儿的身上扫过去。
燕吹笛当下沮丧地垂看脑袋,“我回钟灵宫去了……”呜呜,靠山被抢走了,原本就作威作福的娘娘大人以后更是可以横着走了。
“乖。”纪非一点也不同情他。
携著满腹心酸的燕吹笛走至门边,却发现该跟他一道回宫的人没有跟上来。
“师弟,你不走?”他不会是想继续赖在这儿吧?
“我要留下来看镜子。”没想到以往崇拜的自家师兄也有这么凡人的一面,轩辕岳兴致勃勃地想继续挖他的笑话。
“你别想看热闹,钟灵宫有一半是你的。”这几个月来往宫外跑四处救灾的人都是他,而轩辕岳就只是窝在宫里头打点朝廷和钟灵宫之间的事而已,也该换换手让他休息一下了吧?
轩辕岳耸耸肩,“昨儿个我就把我那半的宫务都处理妥当了。”
“我那半呢?”
“你自个儿慢用。”他才不想被累死。
“你--”燕吹笛正想拖走师兄弟情谊愈来愈淡的他,刚出口的话就又被堵上了。
“燕儿。”
“我回去就是了……”望看皇甫迟赶人的眼眸,他吸吸鼻子,哀怨地拖看脚步往外走。
大门外头的阳光刺眼灿烂,刺人的日光散发看灼灼的热意,放眼望去,邻近的众山皆换上了色彩浓重的绿装,蝉声远处近处交织连绵成一片,正式宣告著盛夏的来临。
如今的墨国一切稳定,纪氏一族所支持的新皇已上任,政务在诸位贤臣返朝后已重新步入轨道,听轩辕岳说,前任的新国师和那个新皇都被黄泉给捆去了妖界交差,眼下钟灵宫的弟子们也都已陆续回宫。
目前宫内三分之一的弟子,都听从主持钟灵宫政务的轩辕岳指挥做事,其余的人,则都交由忙著在外头四处跑的燕吹笛安排。
前阵子刚入夏时,北方雪山上的积雪融化造成氾滥,就是燕吹笛率众摆平的,众人皆没想到,以往那只蹦蹦跳跳的猴子,做起正事来竟也有板有样,还颇有皇甫迟的风范,使得他才一上任,便很快地获得了皇帝的支持与百姓的拥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