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有的人被她撞得摔成一堆。
海棠霎时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向来打扮精致、像个洋娃娃似的神阪玲奈居然穿著肥厚的连身袍,腰上扎条大布巾,腿上马裤塞进厚厚的高筒靴里,背着大包袱,甩着大辫子,惊天动地地直奔向他。
“铃儿?”真的是她吗?还是玲奈装的?
“你这混蛋,为什么要装做不认识我?”她边跑边骂,引起全场注意。“我老远一眼就认出你了,你却窝在这儿装死,什么意思?!”
她终于气喘吁吁地站定他跟前,高高仰着火气冲天的小脸,愤然扠腰地活像要跟他讨回公道。
海棠瞇起双眼,思绪纷乱。她真是铃儿,还是错觉?他承受不起更多的捉弄与骗局,人格异变也好,灵魂附身也好,有什么能保证这一刻站在他面前的可人儿,下一刻不会变成什么其它性格?
“海棠?”她眨着大眼,奇怪的神情突然变成了然于心的一笑。“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太久没见到我,现在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对吧。”
“少往你自己脸上贴金。”
“我哪有说错!”这个臭男人,好象见不得别人说实话似的。“你看你,又瘦又疲累,一头乱发、满脸胡碴,我从没见你这么狼狈,你一定是太想念我了才会这样!”
“你说大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久别重逢,不是给她来个热情拥抱,而是恶言相向?“好不容易明人愿意
无条件投降,让我回来跟你团圆,结果你见到我最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摆脸色给我看?”
“他会平白无故放你回来?”他不信。“是不是等明早我从床上爬起来时你又开始满嘴日文,变回神阪玲奈?”
“我哪会!她都已经被驱回阴间了,哪还回得来。雷海棠,你给我识相点,我千辛万苦回来可不是为了跟你吵架!”
“现在在吵的人可不是我。”
“少跟我耍嘴皮子!”气煞人也。“好,你要证明是不是?姑奶奶我就证明给你看!”
她愤然甩下背后包袱,蹲下去就地开肠剖肚,扒出了小衣小鞋小帽等一地杂物。
他震撼地注视这些小孩衣物,先前的怀疑与不安全被奇异的兴奋淹没。他知道铃儿的身子尚未受
孕,可是这些小东西背后的含意令他狂喜,意外得难以置信。
“你不相信我终于永远得到了属于我的躯壳,不相信神阪玲奈不会再回来,那就做给你看!”她从包袱深处抓出一幅画卷的同时,海棠顿时刷白脸色。
“你要干什么?”
“看哪,这还是明人好心送我的纪念品,看来待会就可以请你帮我拿回日本送还给他。”她愤恨地以画卷指冲着他。“雷海棠,这伏妖图一开卷,我还是会被吸进去的,毕竟我不是这个躯壳原来的灵魂。只不过我灵魂出窍后这副躯壳就会像植物人似的空了,因为神阪玲奈再也回不来,驻不进这一具身体。为了永远和你在一起,我连画都准备交给你,无论我身在这躯壳里或身在画里,都会留在你身边。结果你这个王八蛋一见到我竟然只会鬼话连篇,我……我不要活了!”
她刷地一声抽下画卷扣带,差点在海棠火速抓住整卷画轴之前摊下图面。
“够了,别再讲那种八股连续剧专用的肉麻台词。”
“你怎么知道我是看电视学的?”
“谁教你把那些三流演员的烂演技学得惟妙惟肖。瞧,你现在有了多少影迷。”他顺势抽走她手上的卷轴,小心翼翼地绑回环扣。
铃儿怔怔地张望四周。“真的耶,整个大厅的人都在看我。”她兴奋地问向海棠,“我很用功对不对?我向来都很用心地学习每一样东西,所以才能把三流演员的烂演技学得那么……雷海棠,你骂我?!”
“答对了。”
“把画还我,我不要跟你这种混蛋在一起了!”老是拐弯抹角地骂人。
“你真的会一辈子跟我这混蛋在一起?”
“现在不想了,还我!”
“你真的不会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让我到处找不到你?”
“我若想跑就根本不必急着回到这里。千辛万苦地跑来受你的窝囊气,还不如留在日本和体贴风趣又温柔的明人在一起!”
“那你何必急着回来?”
“还不是因为很想你!从被封进画里那一刻就开始担心你会不会来救我;会不会想乘机干脆甩掉我,和神阪玲奈亲热去了;会不会胡里胡涂地跟她生了孩子,忘了我才应该是你孩子的母亲;还是你又寂寞难耐地回到罗秘书那大奶妈的怀里,从此忘了我的存在,忘了你答应只做我的成吉思汗,一辈子保护我,还说会给我一个孩子……”说着说着,愤慨全融化为委屈。
“所以你就拚着老命快快跑回来跟我交配?”
“你!”她这一抬头愤吼,才发现他在笑。“你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为什么你带回来的小衣小鞋都是男孩子的颜色?这么笃定你第一胎就会生男的?”
“没有啊,我也有带女孩子的。你看!”她情绪一转,急急忙忙地蹲下去挖包袱。“我喜欢红色这件,可是怕你觉得俗气,就连粉红色的也一起带了。不过橘色这件也不错,好象彩霞的颜色,可是我不喜欢它的黄色花边,我喜欢白色的。在蒙古,白色是吉祥的颜色,所以我就多带了一些……”
整个包袱像摆地摊似的散了一地,任她淘淘不绝地解说着。
“铃儿,你到底想跟我生几个孩子?”他蹲在她身边,瞇起迷惑的双眼。
她突然尴尬地结巴起来。“也……没有很多啊,只是先准备一下而已。”
“是吗?”
“其实……我身强体壮、任劳任怨,绝对会是个很能干的母亲。所以……你要不要先跟我生几个试试看?”她很诚恳很诚恳地小心建议。
“听起来好象不错。”他们俩就蹲在一堆杂物之中讨价还价。“可是生养孩子是一辈子的事,你确定能跟我一起为这群小萝卜头操劳到老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她抓着他的肩头拚命保证。“我从小就是照顾兄弟姊妹长大的,经验老到,绝对可靠。我六个堂哥、五个表弟也都是我顺便拉拔大的,什么把屎把尿的工作都做过!”
“看来你野心不小,但我可惨了。在台湾,养孩子很花钱的。”
“我可以帮你!”
“真的?不怕被一堆孩子栓住,再也离不开我了?”
“栓就栓哪。大不了我们家就公牛母牛、一窝小牛地全栓在一起,走到哪就聚到哪,不是很棒吗?”
“啊,我差点忘了,我的小母牛是畜产繁殖的高手。”
“我才不是小母牛。”
“当小母牛有什么不好。瞧,你动不动就在身上挂铃铛,多么地相得益彰。”
“你竟敢嘲笑我?!”一阵乱拳差点猛捶过去。
“你第一只小牛想要公的还是母的?”
“喔,这个我已经考虑很久了。因为你是独生子嘛,为了传宗接代着想,所以第一胎生男的比较好。”
“可是我想要女儿,儿子只会跟老子作对,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这样啊……”铃儿这下可伤脑筋了。“可是哥哥可以保护弟弟妹妹,比较实用……”
“你是生儿子又不是生保镖,干嘛要他来保护?!”
“那生一男一女的双胞胎怎么样?我们要的统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