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为了无缘出生的孩子,为了自身的安危,她不能再毫无防范地任人算计,谁想加害她或她身边的人,她绝不宽容,人敬她一分,她敬人一尺,若是反之,休怪她无情。
经历过一死的孟清华方知人心难测,大悲大痛的觉悟后才能静下心看清她以前忽略的事情,若用心去观察,很多事的对错自然会涌现。
从前的她有错,错在太高傲,不查证便听信旁人的挑拨,不曾细想其中是非曲折,一味将过失怪罪在别人头上。
自省其身,便能不再犯错。以她的聪慧明智,同样的路不会再走第二遍,她要用自身的能力扭转所有人的命运,改善她和夫君的夫妻关系,她一定做得到。
“不急,让他们等,养尊处优的崔氏向来晚起,早到并无好处。”只会像个傻子似的罚站,空等迟来的人。
崔氏?他用如此不敬的语气称呼继母?这……她果真错过太多。孟清华暗暗思忖,想著这对名义上的母子有多么貌合神离。
“可是祖母她老人家总会急著见孙媳妇,让长辈等是晚辈不孝,咱们还是早早前往,勿误了时辰。”
一提及老太君,周明寰拧起的眉宇稍微舒缓了些。“娘子所言甚是,唤人进来伺候吧。”
看来祖母在他心中的地位颇有分量,能令他心平气和,这件事仍与前世一样,并未改变。孟清华由垂下的眼角余光偷觑丈夫神情的变化,看得出祖孙的感情极佳,丈夫十分敬重老人家。
主子的一声召唤,斜月、凝暮等人陆续进屋,惊秋、碧水身后还有两个长相秀丽的生面孔,她们一入内,并未向大少奶奶福身,反而视若无睹的走向周明寰,为他净面更衣。
“夫君,这两位是……”
其实孟清华早就知晓这无礼至极的两人是谁,其中一人曾在她入门三个月后被她以行为不检杖罚三十大板,打得皮开肉绽,当晚就撑不下去气绝身亡,拖至乱葬岗丢弃。
净完面的周明寰挥开丫鬟的伺候,让妻子为他理理衣襟,系上银线绣青竹纹腰带。
“眼儿狭小的是之韵,左颊有梨涡的是兰香,她们之前是我屋里服侍的丫鬟,还不见过大少奶奶。”
“奴婢之韵(兰香)见过大少奶奶。”在周明寰的要求下,两名面貌姣好的丫头屈身二幅。
但是明显看得出,左手边的之韵有些敷衍,不甚恭敬,刚一福身便立即起身,根本未等新主母开口,态度多了几分张狂,也不把新入门的大少奶奶当成自家主子。
倒是笑起来很甜的兰香憨实多了,她老实地曲身,半个身子弯得实在,在看到之韵站直后才直起了背,步伐极小的站到周明寰身后三步远,谨守为人奴仆的规矩,不逾本分。
“她们之中谁是你的通房,还是两个都收房了?”她轻轻地问。这件事始终是她心头的疑问,他从未为她解答过。
若未收房,怎敢无视她正妻的存在,多次出言顶撞,仗著服侍的由头当著她的面肆无忌惮地靠近碰触她丈夫。
可是她嫁给周明寰两年,从未见过他召两名侍婢侍寝,除了近身更衣和绾发外,并无不妥的亲昵举动。
可恨的是他不说她也不问,两人在猜忌中产生嫌隙,她怪他风流多情,连身边的丫鬟也下手,他冷著脸讽刺她心有鬼魅,见到谁都认为是鬼,善妒不可取。
清逸的面容一凝,多了冷肃。“只是服侍的丫鬓,娘子莫要多想。”
“那她们平时是服侍你的,妾身也能管束吗?”孟清华状若无意的一提,纤手轻抚他衣服上的皱折。
顿了顿,像在思索妻子话中的含意,寒潭般的墨瞳幽光一闪。“自是管得,你是我的妻子,亦是她俩的主母,在这春莺院内,所有的管事婆子和丫头皆由你全权处置。”
周明寰的话一出,之韵和兰香身子微微一震,尤其是自认为高人一等,向来横行霸道的之韵,她的桃腮倏地失去血色,露出难以置信的委屈。
她不相信大少爷仅用一句话就抹煞她尽心尽力的付出,她挖空心思照料大少爷的起居作息,让他无须忧心屋里事,不论何时都窗明几净,有干净的衣服和热汤热茶候著,她以为大少爷会明白她的心意……
“意思是,妾身想让她们做什么都可以?”孟清华笑盈盈转身坐回梳妆台前,斜月巧手在她髻上插上流金掐丝点翠转珠凤簪,拇指大小的粉色珍珠成串垂落,珠串下方是水滴状红宝石,轻轻一摇晃,串串珠贝随之光华四散,缀出动人风情。
微颦起眉,周明寰似笑非笑的看著语带试探的妻子。“只要不是无故责罚,随一时喜恶打骂下人,凡我周府的仆从都得晓得谁是他们的主子,莫敢有阳奉阴违。”
美目扬泽,樱唇染笑轻点螓首。“妾身明白了,妾身明了该怎么做了,绝不负夫君的信重。”
看她的明眸中闪动著光采,他反而有点困惑,好似他错过了什么。
她眼中有他看不清的波光潋滩,他捉不住妻子看似简单,实则千丝万缕缠绕成网的心思。
不过,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他有得是时间了解她,可以慢慢挖掘她的种种面貌。
孟清华浅笑靥然,阵若晨星,似乎看出他心中的困惑,她笑著保证,“不会让夫君为难,你大可安心地将你的后院交给我。”
周明寰不轻易相信人,但他愿信她一回,不知为何,他有种亏欠她甚多的异样感。
“不用太费心,看得顺眼就留下,觉得不得用便打发,这院子以你为主,我不插手。”以她进退有度的表现,他相信她不会令他失望,他鲜少有看走眼的时候,妻子眼中的清澈令他信心凝聚。
“包括你的妾室?”她略微得寸进尺,想看他的底限到哪里,她得小心不跨越。
近两年的夫妻关系,孟清华对丈夫不是没有感情,在一日一日的相处中,怎能不生情,何况他是她唯一的男人,若是不在意又岂会醋海生波,一误再误伤人伤己。
只是她越想靠近他,两人之间的摩擦就越大,他的心紧紧封闭,像敲不碎的铜墙铁壁,她越想走近他退得越远,她始终走不进他冰冷的心窝,被一堵无形的墙远远隔开。
除了未能保住未出世的孩子,她上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得不到丈夫的心,抱憾而终。
说到眉姨娘和珍姨娘,周明寰隐晦难测的眸光一闪。“妾越不过妻,宽待她们一些便是,犯不著当一回事,没人可以越过你,你自己拿捏分寸。”
话点到为止,她亦懂得适可而止。“是的,夫君。咱们该到正厅拜见各位长辈了,请夫君领路,妾身跟随。”
“一起走。”说著,周明寰牵起妻子的小手,带著她往正堂走去。
前所未有的突兀举动,让服侍他多年的之韵和兰香看得两眼圆睁,惊愕不已大少爷对大少奶奶的另眼相待,心无二想的兰香倒无所谓,反正伺候谁都一样,为人奴婢身不由己,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有她说不的余地,打她卖入周府为婢的那一刻起她就认命了。
可是之韵不认命,心比天高的她从不认为自己哪里不如人,和破相的眉姨娘一比,她长得周整,而且姿色不差,就算是珍姨娘也没她在大少爷面前得脸,她为什么不能搏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