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拉萨我一个人去定了。我不想再听你说什么危险不安全之类的话,我决定了,我会搭大后天的飞机到大陆。”
“袁雨初!”里尔在手机那头吼。“你听不听道理?我们有必要为了这种事情吵架?你就顺我一次会怎么样?”
“这不是顺不顺你的问题,”她口气有些怒了。“而是这事没有必要再拖延。打从开始,那时我还没认识你的时候,我就已经订好机票打算要自己去了。没道理跟你交往之后,我就变成一个行动不方便的残废,处处要你跟着才行——”
“我从没说过你是残废。”他重吸一口气。“我只是要你改期,等我回去!”
“我不要!”她恼怒挂上手机。霸道!他一个人要飞日本、要飞中南美,她从来没吭过一句,她不过去拉萨看个画,不过才七天,她真这么让人不放心?
她手机五秒钟后响起,一见是谁,她马上按了拒接。
她不想再跟他吵架;她决定好了就是决定好了,不会再改!
一听见电话转进语言信箱,里尔气得差点摔烂手机。冥顽不灵!他恼火地绕着办公室打转。此刻他正在巴西境内一栋小办公大楼,这里是“东晨国际”平常用来联络接单的办事处,但因为大罢工,里面除了他之外,连个人影也没有。
他已经到这儿六天了,每天接触的事全都一样,拖拖拉拉、毫无办事能力的政府官僚,光会控拆却不怎么认真工作的贫穷百姓。说来,“东晨国际”的角度一直比较偏向底下员工,东晨给的薪资向来是同业里边的高标,可问题就出在这儿,因为付出去的薪水高,员工相对比较有能力闹罢工。他打听过昨天一处以严苛闻名的苦咖啡园已经开始运作了,因为缺钱,员工只好摸着鼻子乖乖回来,但这里呢?
眼前的空荡荡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很清楚,这一回的罢工不是针对东晨,而是政府,所以他也不愿意用薪资要胁底下人,他知道他们只是想要一个较公平合理的税收制度,问题是仓库里的咖啡豆运不出去,而雨初又将在三天后飞到拉萨——
他气恼地抓乱了头发。
就在他抓起手机准备再拨给雨初时,一颗黛黑的头探了进来。
“宋先生。”
来人是巴西办事处的会计,丽娜,纯正的巴西人,有着一头黑长发跟琥珀色皮肤。长得相当漂亮,今年才二十三岁。据说她父亲在工会颇有一套,只是详情里尔也不清楚,他只知道一点,丽娜喜欢他。
六天前他一出现,丽娜一双黑眼睛便死死黏在他身上,即使其他员工都罢工在家,她每天还是会穿着漂亮的花色洋装过来看他几眼。
里尔笑了笑,跟她说了声:“午安。”
丽娜用着流畅的英语:“午安,我爸爸要我过来问您,今天晚上您有别的约会吗?如果没有,我爸爸想邀请您到我家吃顿饭?”
他警觉了起来,担心这顿饭吃一吃,丽娜父亲会突然提出要求,说想把女儿嫁给他。
这可不行。他心一角立刻浮出雨初易嗔易喜的容颜,即便她刚才那么冥顽不灵,即便她挂他的电话、拒接他电话,他还是一样深爱着她。
一切都是命。他暗叹。世上明明有那么多可人温柔又娇媚的女人,比如丽娜——他不爱,偏要有上那个固执又不知变通、逞强又爱乱来的袁雨初。
“晚上……我恐怕……”他拒绝的话还没说完,丽娜突然插嘴——
“是这样子的,我爸爸是工会领袖,他知道宋先生的公司对员工很好,他也知道这一次罢工,带给宋先生很大的麻烦,我爸爸认为不应该带给你们困扰。再加上,如果货一直没办法运出去,我们这些员工,也会有很大的影响。”
老天!救兵出现!里尔激动地向前一步。“你爸真的有办法?”
“他承诺会尽全力。”丽娜妩媚一笑。
太好了!他紧紧拉住丽娜的手一握。“谢谢你,你真的是帮了我好大的忙!”
丽娜脸红红地看着自己被他握着的手。
察觉她的反应,里尔赶忙放手。
“所以,晚上您会过来喽?”丽娜表情好温柔。
“一定!”他点头。“麻烦你给我地址。”
“我已经写好了——”丽娜打开手提包,取出一张叠得好好的字条。“晚上六点半。”
他收下,点头。“我会准时到。”
* * *
第10章(2)
台湾时间比巴西早十一个小时,所以雨初和里尔打电话的时间不多,一错过,又得等上半天。
所以两人联络,不是靠简讯,就是靠电子邮件,但自两天前她挂了他电话以后,他突然音讯全无。
她头个想到是他还在生气,因为她挂他电话,又坚持说要自己去拉萨;这念头越想她就越拗,真的也不传简讯、不打电话,更不写e-mail了。想说谁怕谁啊,要比倔强她还会输吗?可是第二天,依旧没他消息时,她开始紧张了。
虽说这不是两人第一次分处两地,但这是第一次吵架,第一次他超过两天没联络。基于担忧,她搭机飞往成都时,特别写了信到他信箱。信里简单四个字——你还好吗?
毕竟,她还在生他气,气他那么不信任她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她认为自己都二十六岁了,又不是刚出社会的小女孩,况且她以前也曾经代表公司到国外出差,还不是平平安安去、平平安安回来,怎么可能一趟拉萨行也没办法胜任!
怀着一点点的埋怨还有对他的担忧,她搭下午四点半自桃园出发的飞机,晚上八点十分抵达成都双流机场。
旅馆已经派人来接,不怎么想跟唠叨的接待人员多聊天,她一上车就将ipod Touch的耳机塞到耳朵,心里作好决定,一到旅馆,就先收信看他有无回音。没有,就主动打他手机。
也不在乎他知道她人在成都会不会生气了,现在是他的音讯重要,其他暂搁一边。
她胡乱挑着音乐听——说真话,ipod Touch跟着她快三个月了,但她始终没好好听上几首。
好轻按着上下键挑歌,突然看见一个奇怪的档名,标的是日期——她心里觉得奇怪,因为其他的档名,用的都是歌名。
里面是什么歌啊?移动选单听取,空白了两秒钟后,她听见里尔的声音。
“雨初,今天你到家里来,煮了非常好吃的萝卜贡丸汤,我足足喝了三大碗。我已经很久没吃别人特地为我做的家常菜了,感觉非常温暖,谢谢你。爱你。”
她眼眶蓦地红起。记起来了,那时他的脖子跟腰部都还套着护具,所以她特别趁没加班的日子到他家帮他做饭。记得她去上厕所的时候,他跟她要了ipod Touch说要收歌——
还有其他的录音吗?她焦急地移动选单,几行歌名之后再度出现日期档,按下,果真又是他的声音。他这一回录了一首歌,就他先前自弹自唱过的〈My funny Valentine〉。
之后还有好多,每三、五天,他就会用ipod Touch录点东西给她。最后一个日期是他飞到巴西前一晚,听着他在耳机里的呢喃,她眼泪倏地滚落。
“我的宝贝,我真的不想丢你一个人在台湾,一个人飞到巴西。我好想硬拉着你上飞机,但我也知道你这个责任狂放不下工作。好,我自己去巴西,你乖乖地留在台湾工作。顶多再几天,我们就能一起到拉萨去了。你知道,我一直想带着你四处旅行,不管是拉萨、巴西还是日本,我希望我们俩的足迹能踏遍世上每一处。Wish you were he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