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该怎么称呼这位「头牌」?稍早拍卖时听说是为了保持神秘,所以绝伦阁的头牌并未挂名,还真是吊足了人胃口。后来她问了老鸭,但那个老母鸡竟然闪烁其词,要她自己问。
这到底是什么样一间小倌馆?从老鸦到头牌都践到不行,这么做生意怎么还没倒店?凌小妹摸摸鼻子,心里想,大美人嘛!脾气大点也是情有可原,谁教众生不论男女皆好美色?她悻悻然走近,端着讨好的笑,看见他正在画的原来是牡丹。
「公子真是多才多艺啊。」看来她以后取笑不了脑包登徒子了,因为她现在表现得就很像脑包。
说到琴棋书画,她是没半个懂的,不过欣赏的品味与监赏的能力倒是不差。这同样得归功她爷爷奶奶的交游广阔。例如那个连皇帝老子都请不动的画佃东方鹤,就给她画了幅狼崽嬉戏图,那是纪念她小时候捡到的小狼崽土豆,有天她醒来时土豆不见了,爷爷谌她说,因为她给小狼崽取了个这么可笑的名字,所以它离家出走了。才七岁的她不吃不喝哭闹了整天,到家里作客的东方鹤便画了幅画给她,结果还被不识货的她嫌弃呢!
怎能怪她那时不识货哩?土豆会陪她玩,画里的土豆可不会!
乡野奇谭里总喜欢编些天花乱坠的故事,说什么画里的老虎会走出来。凌小妹却觉得,那是因为高明的画师赋予了画像生命啊!就像她房里的小狼崽,就像眼前的……呃,妖牡丹!
凌小妹忍不住咽了咽唾沫,暗怪自己胡思乱想,可盯着那画纸上的牡丹,她就是没来由的头皮发麻。
牡丹花瓣的色泽,就像用鲜血画上去一样。那不是完美地盛放的牡丹,而是花期尽了,死亡凋零的阴影笼罩,沾染了腐败黑暗的气息。
站近点看,才发现牡丹花下还睡了个女人。脸色苍白,和垂死的牡丹相比显得更加毫无生气,而且……那女人他妈的跟她长得还真像!
这幅画不会叫作《牡丹花下死》吧?
如果她不是在作梦,就是这个不懂待客之道的花魁大美人在触她楣头吧?
凌小妹捏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满痛的。
「你胆子倒挺大的。」大美人的嗓音带着慵懒的笑意,搁下画笔,「九千九百万两?」
她还摸不着头绪,只好干笑,「你觉得你不值这个价?」
大美人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伸手拿起跟画纸一起摆在长桌上的青花瓷壶,将两个杯子斟满,最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凌小妹大着胆子拿起杯子,迟疑地看了大美人一眼,见他同样端起酒杯,才放心地喝了一小口。
不傀是头牌,这是上好的茶叶啊以她的舌头刁钻的程度还可以肯定连煮茶的水都不是普通的井水。大美人果然懂得享受。
「花九千九百万两买一个小倌一夜,阁下还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九千九百万两买这几句不冷不热的风凉话再加上地板上睡一觉,这个才教人大开眼界吧?凌小妹忍住心里的嘀咕,「不用客气,只是家里有几个臭钱,而刚好又不忍心公子被……咳……那样,所以就出手了。」她一副「不用太感谢我」的臭屁模样,喝完了一杯,发现自己正口干舌燥,便很自动自发地又替自己倒满一杯,再一口喝干。
「被如何?」
凌小妹差点被茶呛着,咳了几声,才道,「就……大家都知道的嘛。我是觉得这不太人道,我们应该尊重万物原来的功能和作用,该拿来干什么就拿来干什么,就算想开发别的功能,也是要尊重一下主人的,这个……用钱来决定它们的命运是不太好。不过你放心,今晚我不会对你的菊花做别的事……」
呛咳的变成大美人了。但美人就是美人,咳得很隐忍,很克制。然而随后他的笑容让凌小妹有点发毛。
噢,他又没变夜叉,明明眼眸眯起来的模样那么勾魂,薄唇扬起的角度那么迷人,简直一笑倾城,再笑倾国啊!
但她就是心头一跳。她想起,在拍卖会上以九干九百万得标,棒槌敲下的那一刻,也是这种感觉……
「那还真是要感谢阁下出手相救。但阁下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这个原因,才刻意出高价抢标?」
「呃,我没想那么多,反正我家钱很多。」难道大美人很想被那个胖子或阴险男标走?「欸,你也别在意,反正只有一晚嘛,你就陪我喝喝茶聊聊天什么的……」
「就这样?」
不然还要怎样?「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那帮我槌槌背或揉揉腿也行啊。」地板躺那么久,还真的有点腰酸背痛。
大美人手中的瓷杯突然碎成粉末。凌小妹倒抽一口气,「你不想槌背也没关系啊,但是千万别翻桌……」
是怎样?现在到底是怎样?难道她还没睡醒?为什么她觉得现在整个房间阴风四起,暗地里还有雷霆闪电乱窜,害她好想抱住旁边的柱子。
「我原以为你装傻,看来真是个傻子。」他手一挥,原本只点了长桌上两盏蜡蝎的阴暗房里,霎时灯火通明,屋内大大小小的灯与烛火都随着那动作燃起,所有窗户和大门也「啪」地打开,外头早已站了一排排整齐的黑衣人。凌小妹转过头,夜色下又穿着黑衣服,黑抹抹的什么也看不清,但黑衣人臂上银色的月牙镶狼影图腾,却像闪电一样劈得她这只七月半的鸭子头昏眼花。
月牙狼影……月牙狼影……她知道那恶名昭彰的月牙狼影,代表着武林正派人士人人不齿却又己心讳至极的「月狩宫」。
难道她不小心惹到月狩宫了吗?据说位在塞外,西北方遥远的星眠谷的月狩宫?她只不过是个喜欢看热闹、钱多到花不完的死老百姓啊!
「请宫主降罪。」众黑衣人跪了下来。
「人跑了,是吗?」大美人只是垂下眼,摇曳颤抖的烛火让他长睫的阴影映在脸上,冰冷腥甜的风自敞开的门窗狂吹进来,卷起他一袭白衣和长发,宛如修罗降世,但他的美包与杀气同样凌厉无匹。
凌小妹很没用地觉得有点腿软,心里想着不知道现在脚底抹油来不来得及?
「属下无能,请宫主赐罪。」黑衣人们头都贴地了。
大美人轻哼,「等回了宫,该怎么做你们都知道。」他抬起眼,浑身肃杀之气,却冷笑地逼近凌小妹,「好个九千九百万两,让这一切功亏一篑,你说我该拿你如何?嗯?」
所以,他是月狩宫宫主?她记得叫什么来着?「误会一场嘛……」不知道把自家爷爷奶奶、爹妈和大哥二哥他们的名号抬出来有没有用?但是接着她却想起,月狩宫好像好死不死和他们凌家有些过节,这节骨眼要是把家人抬出来,她应该就死无全尸了吧?
月狩宫宫主,任苍夜。据传这人性格乖戾病态,不喜欢被人瞧见自己的容貌,所以凡是未经他允许的人看见他的容貌,轻则剜去双眼,重则去向阎罗王报到。所以有人说任苍夜极丑,但也有人说任苍夜貌美绝伦,但总之妄想亲自进星眠谷证实这些臆测的人,再也没踏出星眠谷。
完了,死了,她一点也不想变瞎子,更不想去见闻罗王啊!不知道现在装瞎有没有用?
但是,话说回来,他这根本就是爷爷所说的……叫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