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含了下,凉凉的,该是先冰过了。然后,他开始咀嚼,说它脆,又有著嚼劲,说它酸甜,嚼到最后竟有些呛辣,味道有些像萝卜,但那淡淡的麻油香,又模糊了他的味觉。
是道很好吃的凉拌菜,只是他吃不出究竟是什么东西……再看了眼厨房门口,他又捏了块送入口中。
如果这是她自己做的,他不得不承认,她的厨艺还真不赖。这个是曼丽永远也做不到的,她总说厨房油烟重,她受不了那味道。但细想起来,哪个女人不是在油烟中为家人做一顿饭菜的?
他咀嚼看那口感特别的小菜,没察觉自己将妻子和情妇摆在一起比较,而且妻子的分数好像高于情妇。他当然更没发现,陈可航躲在厨房门口后的身影。
她也不是故意躲著看他,只是当她端著手中那盘烫空心菜要走进餐听时,觑见了他正用手指捏起凉拌萝卜丝的画面。
那偷捏的姿态,竟让她有一种幸福的错觉,再见他嚼得起劲,似乎颇喜欢,她愉悦不已。
如果他还不能把情感寄托在她身上,那么先把胃寄在她这里,让她每天都这样喂饱他,有一天他是不是就再也离不开她了?这大概就是人家说的--“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见他终于咽下口中那口萝卜丝,她端著烫空心菜走进餐厅。
“你早。”她佯装没看见他方才偷捏菜的孩子气举动,语气平淡。“你应该饿了吧?!可以吃了。”
黎础渊瞅著她。结婚以来,他不曾待在这个家里面用过一餐,现在就这样坐下来,会不会太奇怪?
老实说,外头的早餐他吃腻了,她的厨艺又恰好对了他的味,他真想端著一碗白粥,坐下来大快朵颐一番。只是,这样当真有点奇怪……
像是明白他的为难,陈可航没说话,只是拿了两只小碗,转身回去厨房,不多久,她就端著两碗盛满白粥的小碗走出来。
她把其中一碗放到他面前的桌上,摆上筷子和汤匙,淡笑道:“快吃吧,等等不是还要巡病房?别迟到了。”
他想了下,终究敌不过面前冒著热气的清粥,他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他很久没吃到这最爱的中式早餐了,睡在曼丽那里,他每天清晨醒来,还得自己先在外头买早餐,然后一路边吃早餐边开车,赶著回来梳洗。那种吃法,只是在填肚子,根本尝不到什么美味。
“你早上哪一诊?”就这样突然和她共桌用早餐,是有点奇怪,他顺著话题问她,转移那份怪异感。
“今天轮儿科。”她也拉开椅子,坐在他正对面。
薄唇微掀,吹了吹热粥后,浅尝了一口。“我记得今天是打预防针?”他没记错的话,儿科固定每周一和每周四开放预防针施打。
“嗯,所以会比较忙。”她举筷,夹了空心菜。
然后,两人陷入一片沉默,散著淡淡粥香的空间里,只有碗筷轻碰的声响。良久,他忽然想起什么,停下了进食的动作,抬眸看她。
“曼丽--会为难你吗?”他目光直勾勾的。
“嗯?”她扬睫,似有困惑。空心菜还在她口中,鼓起了她的面颊,她像含著糖球的孩子,有几分稚气和纯真。
他发现她一旦露出困惑的表情时,那双澄净的眼睛,就很像小鹿。“我的意思是,曼丽平时工作上会为难你吗?”
“她为什么要为难我?”
“她个性比较好强,要求也比较完美,要是遇上她看不过去或是不满意的事,挨她骂是有可能的。”他见识过曼丽大声斥责护士的样子,言语犀利,甚至不顾方面子。
不能否认,医院有像她这样的人来领导整个护士群,那些护士们的工作态度才会更严谨,但陈可航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妻子,是助他成功的一步棋,他怎么能让曼丽有机会去为难她?
“你别去惹她。”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突然觉得该这么对她交代。曼丽是个手腕很高的女人,他欣赏她的成熟美丽,和那份自信。但相对的,她那样的女人也很傲,若让她知道陈可航就是他的妻,绝对会被闹得鸡犬不宁。
她楞了下,随即低下眼眸,她将空心菜咀嚼咽下后,才轻声道:“她是你的情人,我不会去惹她,这点请你放心。”
他以为她会去欺负他的情妇吗?她又不是吃饱没事做。
筷子拨动著碗里的米粥,她突然失去食欲。片刻,她站起身来。“我吃饱了,你慢用。”她端著自己使用过的碗筷,转进了厨房。
看著她的背影,他知道她误会了,却也不想开口解释。
他和她的婚姻本来就没有感情基础,她要怎么看他,又有何关系?
第4章(1)
“一、二、三、四、五、六……”都六个月了?行事历的月分上被红笔上记号,原来她和他结婚六个多月了。
陈可航趴在床铺上,看著行事历上被红笔住的月分,两条小腿晃动著。
六个多月,他睡在家里的时间连十根手指都数得出来,与她同桌用餐的次数一样是十根手指就算得出来,再这样下去,她如何让他对她日久生情?
在康生时,大多时候都是各自忙著,即使跟了他的诊,也极少聊到工作以外的事,回到家,几乎只有她一个人守著这栋房子,他有什么机会能对她日久生情?
白天,她跟著他到康生上班,晚上若没排上班,她就回来做晚饭,但他从来没回来吃过。就算进了家门,也只是上楼拿他的东西后,就又驱车直奔他情妇住处。
她一个人吃饭、洗澡、洗衣服、看电视,然后再将他的衣物烫整,一天就这样过去,她又是一个人睡觉,一个人醒来,一个人做早餐、吃早餐。
什么都一个人,那结婚到底有什么用处?她这样的生活和婚前有何不同?
答应和他结婚时,她就偷偷给自己订下一年的时间,若是经过一年,他仍然对她没有感情,她就会逼著自己死心。现在,都半年过去了,剩下半年不到的时间,她还有把握能让他爱上她吗?
她手心撑起下巴,胡乱想著。
如果他拿到了康生院长的位置,而他们之间依旧没有进展的话,他会怎么做?和她离婚?还是继续这种有名无实的婚姻?
那么她自己呢?她会和他离婚,再去寻觅属于自己的真正幸福?还是一样过著目前这种独守空间的生活?
黎础渊……她在行事历的空白页上写了他的名字。
黎础渊……黎础渊……黎……握笔的手突然一晃,他的黎字被拖出长长一条蓝线。她瞪大了眼,却不是看著那名字,而是她发现--床铺在动。
一种恐惧蓦然升起,她迅即转过身子,坐在床铺上,眼睛还是瞪得好大。她身下的床铺在动,衣柜和梳妆台发出嘎嘎声响,她看见梳妆台上的几瓶保养品全在颤动著。
是地震!
当她确定是地震时,天花板上的艺术灯闪烁了下,灯光暗了一秒钟后,她还来不及有反应,一室陷入黑暗。
她惊叫了声,双手在床铺上随便触碰,摸到了棉被后,整个人躲进被子里。
儿时的记忆倏然跳过眼前,那也是个停电的夜里,她一个人在厕所……
她头,脚屈起,双手抱住两膝。
她好怕,这么多年了,她依旧怕停电;她也怕地震,小时候经历过大地震,怎么可能不怕?两个让她惧怕的情况一起出现,她几乎要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