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你想替我告他,不然这就真的‘干你屁事’了。”
傅崇恩一个错愕--冷不防踢到了铁板,连痛都还来不及喊。
瞧他语塞,苏淇旻更加认定这家伙并不是真心想帮她忙,只不过是随兴来搭讪而已。
这种男人她遇多了。
“与其问这些,不如先恭喜我吧。”她苦笑,也在心里叹息。
“恭喜什么?”他不解。
“从现在起我戒烟啦!不该恭喜吗?”她展开笑颜,挥了挥手。“先走了,谢谢你啦,帅哥。”
再一次,她潇洒离去。
这道别太突然,让傅崇恩有些错愕。而且,谢他啥?
“崇恩?”
直到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嗯?”他醒神,回头见到自己的妻子。
“站在外面干什么?怎么不进去办公室坐?”
他笑了一笑,指着离去的少女,道:“我在试图帮你拉业务。”
“……啊?”孙智媛皱眉。
“没什么,先进去再说。”他摇了摇头,挂着微笑。
孙智媛也不再追问,反正她早就习惯这个男人的疯疯癫癫。
替她开了门,傅崇恩站在门边,算是问了最后一次:“你真的要离婚?”
“除非你转回心脏外科。”孙智媛冷冷睇着他。
“办不到。”他也回得斩钉截铁。
“那就离婚吧。”她不耐烦地吁了口气,迳自走进事务所里。
第1章(1)
傅崇恩原本以为自己会适应得很好,可惜他错了。
虽然平常和孙智媛在生活上看似没啥交集,想不到她留下来的痕迹其实不算少--例如,她总是会在上班前煮一壶咖啡,摆在咖啡机上。
又例如,有时候他累挂了,看完诊之后睡死在床上,智媛就会“好心”叫他起床洗澡;再例如,她每个月都会摆一张字条在餐桌上,提醒他要去缴哪些帐单……
看着空无一物的咖啡机、看着干净了七天的咖啡壶,傅崇恩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签字至今一星期了,很难说完全不受影响,毕竟他们在一起那么久了--同居两年,结婚两年,智媛的习惯几乎也成了他的习惯。
若要仔细说,孙智媛是个标准的工作狂,总是比他早起、比他早出门,总是比他晚回家、比他晚上床。说来也真是好笑,她竟然有办法比一个医生还要来得更工作狂,怪不得她终于看他不顺眼了。
思及此,傅崇恩苦笑了一笑。没想到她连搬出去都这么有效率,果然是孙智媛的风格。
他替自己烤了两片吐司,打开冰箱喝了一大口酸奶,接着他发现这瓶酸奶已经过期三天。
一愣,现在呢?吞下去?还是吐掉?
不过这并没有困扰他太久,转念一想,反正它本来就是酸奶,顶多就是泻而已,于是便一鼓作气吞了下肚。
瞧!这又是孙智媛的另一个制约手段了。如果是她的话,绝对不会允许冰箱里出现过期食物。
他坐了下来,突然又发现桌上没有报纸--因为每天都是智媛拿进来摆。
霎时他才明白,他的日子是真的过得很松散,几乎全都由智媛来打理得完美无缺。
可是,就另一方面来看,其实他可以不必喝咖啡、他可以不看报纸、他可以不必每天准时洗澡、他可以去申请自动扣缴帐单,还有,他可以不必是医院的一流人员、他可以不需要得到院长这个位置、他可以不需要是……
唉,算了。
这些都只是他认为的,但显然孙智媛并不这么想。
她是一个如此要求完美的女人,如今想来,自同居到现在,他几乎没看过她素颜在家走来走去--好吧,她其实也很少有时间可以在家里“走来走去”。
当初他是哪根筋不对,才会觉得自己可以娶这个女人?
回忆顿时像一盘蚵仔煎,虽然看起来蚵仔是蚵仔、鸡蛋是鸡蛋,可是真要把它们分得一清二楚,已经是不可能。
……咦!蚵仔煎?为什么他脑中会出现蚵仔煎?
手机突然响起,蚵仔煎的画面顿时化散开来,傅崇恩咬着半焦的吐司,在身上胡乱摸了一阵才总算找到了手机。
“喂?”
“笨儿子!你去了没?”是母亲的声音。
傅崇恩呆了三秒,硬是把吐司给嚼吞下。“去了没?去哪里?什么去了没?”
“去把智媛追回来啊!你跟我装什么傻?我叫你去劝她别离婚,你都听到哪去了?”
他这个妈是真的很满意这个媳妇吧……
“你嘛帮帮忙,都判准离婚了,你要我去劝谁啊?”
“离婚了?!”惊吼声从另一端传来。“你说你签字了?!”
“当然签了啊,我能不签吗?”甚至这间他名下的豪宅也准备卖出了,因为有一半的价值已经不属于他。
“你--你这个妖寿囝仔!我千交代万交代要你不要签,你还真的给我签下去!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啊!”
母亲的叫骂声宛如千军万马,毫无预警地辗过他。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而电话彼端的人却像是不需要换气似的,尚未骂到一个段落。
“好啦好啦,我要去上班了,晚点再说。”他打断母亲的话。
“你少唬我,我查过你的班表了,你今天早上根本没有班。”
呃,被发现了。
“是真的。我代班啊。”一不做二不休,继续唬。
“哦?代谁的班?”
他已经可以想像此时母亲叉着腰、一脸兴师问罪貌。
“就那个、那个郭什么……啊不对,是那个陈什么……陈什么来着……”就在他已经山穷水尽、不知道要掰什么的时候,插播音响起。
谢天谢地。
“哦,插播来了,应该是医院打来的电话。先这样,下次再说。”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挂了母亲的电话,然后瞥一眼来电号码。
唉唷!还真的是医院打来的。
“喂?你好。”他接起。
“傅崇恩医师吗?”是个清甜的嗓子。
“是。请问你哪位?”
“我是今天负责十五诊间的护士,郭医生早上出了小车祸,没办法来看诊,他托我问您可以代班吗?”
“啊?”哪有这么巧的事。“怎么会?郭医师还好吧?”
“呃……我也不太清楚。”
“那……好吧,我待会就过去。”
南无阿弥陀佛。这故事告诉了世人,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他突然觉得自己诅咒了郭医师。
傅崇恩挂了电话,心里有一点点点点点的罪恶感,但也不过就是一点点点点点,打个喷嚏就飞走了,是吧。
进了诊间之后,他真的连那一点点点的罪恶感都没有了。
为什么?
因为约诊人数六十个,再加上现场挂号的还没算--六十人?缺钱也不是这样子。
如此算下来,平均一个人只问诊三分钟,这和他坚持问诊质量的风格大相迳庭。以他的门诊为例,一班绝对不超过五十个,多一个都不行。
不过……仔细想想,他好像也没什么立场批评其它的医生。如果今天不是他的身份特殊,他大概也没那种资格去做人数的限制吧?
谁叫他爸是院长。
而又是谁叫他是如此任性。
“叫楼下的挂号柜台顶多收五个就好……我消化不了那么多人。”拿着预约名单,傅崇恩突然有点呼吸困难的感觉。
“五个吗?好。”护士小姐利落地拿起电话,直拨一楼分机做了交代,然后回过头来:“交代好了。可以开始看诊了吗?”
“开始吧。”他清清嗓,挪了挪椅子。“哦,对了,有没有人可以帮我买杯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