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深沉的夜色浓重,一阵低鸣的笛音划破夜的寂静,直达万里。吹奏了约莫一刻后,笛音即停止。
东方堂收起短笛,望著约莫掌心般大小的短笛。这支短笛是特制的,音色十分特别,笛音能传达万里;若非香吟此刻情况危急,他绝不会想麻烦送他这支短笛的主人。
望著两个时辰前,香吟曾坐在上头吹奏笛子的树干,此刻人却性命危的躺在床榻上。他早知她会连夜离开,不该怕她发现,而与她保持一段距离,否则她也不会受伤中毒了。就在他后悔自责时,一抹人影无声地来到他面前,恭敬地垂首道:
“拜见东方大夫。”
东方堂仰首望了眼曙光微现的东方,暗付这一夜还真是漫长,负手叹道:“请转告贵派门主,东方堂有事相求。”
“东方大夫请说。”
“我的妻子身中寒毒,在明晚之前,我必须拿到解药,还请贵门主帮忙。”
这寒毒非一般的毒,并非他不会解,只是需时耗长,而所需用到的药材更是在宫里才有,来往费时。
中此寒毒者,必须于七日之内解毒,否则将会全身冰冷而亡;但是,若真在七天内解除此寒毒,冰寒之气早已渗入骨子里,就算救回一条命,终其一生将会体温冰冷异于常人,除非能在二日内解除,才可以避免寒毒之气伤到身子骨。
这种苦,他不能让香吟承受,于是他只好开口相求了。
“东方大夫请放心,明天日落前,必将解药奉上。”
话一说完,来人如来时般悄然无声离开。
此人一走,东方堂随即旋身走回客栈,心里挂念著陷入昏迷、全身逐渐冰冷的人儿。
一回到客房,果然如他所料,阮香吟已转醒,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紧抱著被褥,贝齿不停地打颤。
“香吟。”
东方堂三步并成两步,急忙来到床扇旁,掀开她紧抱住的被褥,修长的身躯迅速躺进被褥间,将浑身冰冷的她抱入怀里,再用被子将两人包裹住。
“东方堂,我中的是寒毒。”
阮香吟话说得极肯定,也心知这寒毒极为棘手。
“别担心。明天日落前,我会拿到解药。在这之前,你一定要忍住。”
东方堂大掌怜惜地轻抚她冰凉的双颊,以内力运掌轻覆她后背,缓解
她体内的冰冷。
“不要这么做。”她拉住他的手臂,对他摇头。“这样耗损内力无济于事的,反倒会累著你。”
他以内力疏散她体力的冰寒之气,只能缓解于一时,很快地,那股寒气又会包围住她。既然如此,她不要他浪费自己的内力。
“能够让你减轻一时的痛苦,我耗损一些内力也是值得的。”
东方堂不听她的劝告,执意以内力渡进她体内,就算只能让她稍减体内的寒气,他耗损再多内力也愿意。
“东方堂,就用那个方法,帮我撑过这两天吧。”
“可是你右胸口有伤,何况你真的愿意吗?”
他一阵迟疑。若非顾及她的伤口,以及不知他用这个方法是否会惹她更为不悦,他早就这么做了。
“你不会让我的伤口碰到水,对吧?”
阮香吟在他怀里抬起头来,水眸底有抹笃定,知道他一定会护她周全的。
“没错,只要你愿意。”
黑眸深深地注视著她,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吻,随即起身,先用被褥将她包里好,这才离开房间去准备所需用到的东西。
等他再回来时,已命人搬来一个半人高的大木桶。小二哥来来回回数次,总算将木桶内的水加到五分满。东方堂在热水里加上一些活化气的药草,这才来到床边,将她抱起,走到以屏风分隔的浴间,脱下两人的衣衫,抱著她坐进木桶里,让她坐在他盘起的双腿上,水位果真低于她右胸的伤口。
两人互以双掌运气,这种方法虽可疏缓她体内的寒气,但最多也只能压制两个时辰,寒毒又会再发作。
“那名黑衣人为什么会那么怕你?还有,为何明天就会有解药?”
阮香吟等到身子逐渐温暖、不再冰冷时,才问出她的疑问。
还记得当他出现、那名黑衣人在知道他就是东方堂时,双眼中流露出的惊恐,她可是看得很清楚。众人对他的尊敬,她看得太多了,却是头一次看到有人怕他,这确实是件十分稀奇的事,莫非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事?
闻言,东方堂苦笑,注视著脸上恢复红润的她,心下松了口气,温和地回道:
“他不是怕我,他是怕我身后的人。”
“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有何强力后盾?是东方府、靖王府、明月山庄,还是唐门呢?
“三年前,我曾救过一个人,后来才知道他竟是暗影门的门主。他曾对外宣告,若是有谁敢为难我,就是与整个暗影门为敌。”
暗影门是江湖上神秘的组织,门内杀手云集,个个武功高强、神出鬼没,只要是他们受托之事,没有杀不了的人。所幸现任门主并非善恶不分之人,否则只怕江湖上早就一片腥风血雨了。
阮香吟惊呼出声,愕讶地看著他。她知道这男人在救人时眼中并无善恶之分,只要是向他求救,即使那人是恶贯满盈的恶徒,他也会照常救助,因此黑道中人对他自是敬仰有加,没人敢为难他。
现在竟然连暗影门门主也受过他的恩惠。有闻影们帮忙,难怪他一点都不担心拿不到解药;可瞧他的模样,似是很不愿意麻烦到暗影门的人。
“其实你很不愿意请暗影们的人帮忙,对吧?”
“是的。若非你身中寒毒事情紧急,我绝不会开这个口的。”
再怎么说,暗影门毕竟不是名门正派,他不想与他们牵扯太多。
“我明白了。”
阮香吟约略猜出他的想法。这男人太过正直了,即使救人时无分善恶,但暗影门毕竟不是名门正派,今日他这一请托,就怕后头麻烦事会不少。
“感觉好多了吧?”
东方堂目不斜视,避免去看她裸露在外的细白颈问及半胸,还有水面下一目了然的赤裸娇躯,不去想她此刻正坐在他大腿上,明显的感受到两人的肌肤相亲。
“好多了。”
两人此刻的裸裎相对令她不由得想起一年前在废屋里的那一夜,慧点水眸轻易就看穿他表面镇定底下的不自在。这个众人眼中的正人君子,却在那一夜让两人有了夫妻之实,从此让两人的命运纠缠在一起。
他选择先救刘采莲的事,她始终无法释怀;但两人重逢后,原以为已死的心,却又再次跳动,对此她更加怨恨起他的纠缠;但是这个男人却在她危难时救了她,甚至为了她求助于暗影门。
为什么这个男人可以一再影响她的心情,令她在爱恨里浮沉?若是没有那一夜,或许她就不会陷得那么深了。
“你这个伪君子。”她怨慰地冒出这句话来。
东方堂一楞,黑眸惊愕地望著她,不懂她为何忽然冒出这句话来。
“香吟,你何出此言。”
“你这个众人眼中的正人君子,为何在一年前勾引我,毁了我的清白?”
没错,他就是个伪君子;当初她就是被他所骗,才会落得现在进退两难的窘境。
东方堂俊脸微红,面对她的指控,难得困窘地不知该如何回答;虽不懂她为何会重提此事,仍是再次表明心意。
“因为当时的情况,以及我说过今生认定你是我的妻子,所以……才会放纵自己的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