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瞪着她,半晌,俊颊悄悄漫开腼腆。
“我看得懂手语,你如果不嫌麻烦,可以每天比一次。”
江青恩那双泪眸倏地瞪大,像见到外星人般。
你……你真的看得懂?她把笔记本夹于腋下,纤长十指缓慢地动了动,探究着。
瞪着她双手的动作,范硕惟似笑非笑。
“看得懂。我学一段时间了,只要不是太困难,你请尽管考。”
学一段时间了?她闻言,泪眼迸出笑意,像雨后暖阳。你学了手语,却不让我知道,老让我一个人拿着本子埋头苦写。你怎么可以这么恶劣?瞪笑着,面容仍有泪花。
“彼此彼此,你一开始不也恶劣地看着我误会你听不见?”
范硕惟嗓音忽而转沉,浑厚中带着沙哑,一双深目灼灼。
“况且……这样可以看你久一点。”
罕见的露骨言词,让她红了脸,娇甜模样,连眼泪看来都像蜜水。
范硕惟心弦剧烈一荡,低叹一声后,长指轻触她湿润面颊。
“不要辞职。”
那会让他觉得她离他远了。
泪睫轻褊,他霸道中流露的渴望温柔,让她毫不客气地像小狗般甜蜜扑进他怀里。那本笔谈用的小笔记本落地,她全然未觉,只是用脸颊在他颈窝处磨磨蹭蹭,磨出浓稠甜蜜,蹭出缱绻柔情。
硕惟……多想在这时候开口甜声轻唤他的名。她想象过无数次那样的音调,她回想过无数次失语前的声音,偏偏,她没办法将记忆中的嗓音和他名字的音调结合在一起。
照片可以修改、可以合成,有没有哪种软体,也可以将她曾拥有过的声音和他名字的音调融在一起呢?
他有没有和她一样的心情,想听她开口喊他的名?
迷恋上这个男人之后,她痛恨起自己对于失语的无能为力,不说出的温柔,算不算温柔?
蹭蹭蹭,她在他胸前衬衫蹭出一片湿润,眼泪鼻水不客气留在他干净衣物上当作留念。
“为了你,我手语都学了,还不能证明吗?”
她的不回应,让他极度不安,开口语气骤然降温。
环住她的臂膀明显地紧了紧,江青恩喟叹了声。
她问自己,这近乎掏他心肺的告白语言,还不够吗?她是无法说出,而他是不轻易说出,爱上这样一个没有安全感的男人,她怎么能不比他勇敢?
从他襟怀中抬起脸,她缓缓地用唇语表达:你好凶喔。
一脸娇嗔。
“……那是谁害的?”
瞪着她,清冷薄唇不自觉爬上一丝笑意,为他目光注入宠溺。
她勾唇大笑,无声的灿烂。老是对我这么凶,就不怕把我吓跑?
“谁都可能被我吓跑,就是你最不可能。”
温暖重回心底,他沉冷黑眸簇起花火,凝视她蜜般笑颜,他声嗓骤沉,哑哑的。
“你的口头请辞我不批准,以后别再随便提离职的事,同公司上班已经不常碰面了,再准你离职,我们要多久才能碰一次面?”
你下班后,或是休假时,就能见面的。她手指动得缓慢,就怕他来不及看。
范硕惟瞪着她,片刻后,他忽而压低嗓子,语音极温柔宠溺。
“你留着,我们碰面的机会、我们相处的时间,会多更多……我想时常见到你。”
硕彦和千穗离开之后,他深埋于心的委屈、挫折、寂寞、自责等等负面情绪,都被她深深牵动,进而释放出来,这样的一个女子,他如何没有她?如何没有?
第11章(2)
没想过他竟也会说情话了,她双腮两抹嫩红。那么以后,我们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
“我们什么时候吵的架?”
约你和董事长吃饭那天晚上。后来你接了电话后勿勿离开,我想你应该是还在气恼我。
他看着她,眼楮深幽幽的。
“前些时候忙到没时间陪你,除了公事外也是因为剩下的时间都在恶补手语,我承认两头忙的结果是自己心浮气躁,但我无意在我们之间引起任何不快。至于你约吃饭那个晚上,我离开得匆忙是因为和某个客户临时有约。”
他未说出口的,是那位客户的儿子方自国外攻读医学博士学成归国,那晚相约便是为了她的失语症,遗憾的是,在他向客户的儿子说明过她的情况后,得到的并不是让人兴奋的答案。
——她好不了了。
所以,没必要让她完全清楚他那晚的行踪。
闻言,江青恩轻讶……他真是为了她去学手语?
蓦然间她明白了他的忙碌不是疏远,而是他用他的方式在接近她。心一暖,那双多情的黑眸珍爱地定在他脸庞上,感动和甜蜜的笑意堆满她面容。我该怎么让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呢?她前倾身子,半空中舞动的双手旋即在他颈后交握,面颊安稳紧贴上他颈动脉,领会他强烈的存在感。
她黏得紧紧,两人身躯间一丝细缝都不留,她半垂墨睫轻扇,像小猫小狗般满足地栖息在自己的领地。
范硕惟长睫轻垂,视线触及她泛红如香桃般面颊,心口怦然一动。
意随心念走,他低首啄吻她面颊,轻轻的,在她犹沾泪珠的密睫上、俏鼻上、轻柔落吻,像蜂采蜜,带着浓稠化不开的珍贵心情,深刻而缱绻。
谴蜷他满腔的深情,藉由那张薄唇徐徐喂入她口中,钻入她心肺,深入她灵魂,她觉得自己像在冬阳下的晨雪,渐渐融化。她终是情难自抑地捧住他面颊,放纵自己深深回吻他,深入浅出,迂回缠绵……
火热的长吻终了,他粗喘着气,点点密密地向上,最后热唇落在她眼睫后才难舍地离开。
他的额贴着她的,仍有情欲的深眸凝住她。
“你不必思考要用怎样的方式让我明白你的爱有多深,因为我都知道。”
又啄吻了香唇一下。
她胸口发涨,满满都是感动,笑了笑后,她缓慢地牵动菱唇——
江、青、恩、很、爱、很、爱、范、硕、惟。
很爱,很——爱喔——只要,和他,在一起……
他笑了,恍若真的听见她的声音。
收拾好简单物品,江青恩才想拉来椅子落坐时,门板响了两下。
她趋上前,开了房门,讶然眼前来人。
“我听刘店长说你可以出院了?”
门外是范新秋。
她点点头,比了个要他进来坐的手势。
范新秋踏入病房,看了看四周。
“硕惟不在?”
她从包包里找出笔记本和笔。他去帮我办出院和缴费。
轻应了声,范新秋看着她。
“我一直要来看看你,但硕惟没进公司,刚好陈顾问的母亲身体出了点状况入院检,也请了很多天假,所以我不能不待在公司处理事情。”
我很好,谢谢董事长关心。陈顾问的妈妈还好吗?
“我也不是很清楚,等等才要过去探望他母亲。”
江青恩静了会儿,才略为迟疑写下:这几日,公司里的事都是董事长一个人在处理?
“欸,需要高级主管的部份都要我处理,所以我才迟迟到今天才来看你啊。没想到打电话过去找刘店长时,才知道你已经可以出院了。”
他笑了声,隐约有着淡淡的尴尬。
硕惟不知道陈顾问请假?
“硕惟?硕惟他不知道,我要陈顾问别让他知道,他想在这里照顾你,就让他安心待在这里陪你。呵呵呵!”
他笑得朗朗,但江青恩仍能感受到他的落寞。
董事长对硕惟真好,只可惜他看不清。
范新秋笑得无奈。
“要不是你曾经跑来告诉我那些事,我还真不知道那孩子是害怕我会因为他而想起硕彦的死,才这样逃离我。两个都是我儿子,硕彦无福继续在这人世间享乐虽然让我痛心,但我也只剩下他这个儿子,除了疼惜之外,又怎么可能去埋怨他?生死有命,这是他妈妈死后所给我的体认,我只能说,硕彦和我父子缘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