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禁责怪自己怎么像个等待夫归的怨妇,这样的日子才过了半个月,她心底就有说不出的闷气,她开始怀疑邢千夜是怎么度过童年的,他也算是小小年纪就没人在身边照顾,大大的房子、空空的房间,怎么想怎么觉得难捱。
秦韵祈抵不过心中的好奇,向德叔打听邢千夜小时候的事。
德叔一听,兴匆匆的搬出一迭相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回忆。
“韵祈,你都不知道我们家少爷小时候有多可爱……”他快速的将相簿一本本的摊开,那焦急的模样俨然就是邢千夜的忠实拥护者。
“你看这张,多可爱!”德叔说得口沫横飞,只差没把脸贴上照片。
秦韵祈一瞧,嗯,她不得不承认幼时的邢千夜还真像个小天使,那天真无邪的模样简直引人犯罪,又白又嫩……唔,不对,她连忙收起痴迷的表情,害怕自己变得像德叔一样。
过了一会儿——
“哇!真的好可爱……”
“这张简直迷死人了……”
“这谁受得了啊……”
两人的眼睛冒着爱心,四周充满梦幻的气泡,一搭一唱的对着照片膜拜。
“不过,德叔,为什么这几本照片,邢千夜看起来像个木头似的?”秦韵祈疑惑的发问。越往下翻阅,那表情越不讨喜,照片里的邢千夜看起来阴沉沉的,可那时他明明只是个孩子。
“那是少爷的母亲过世那几年拍的……”德叔看着照片,蓦地红了眼眶。
秦韵祈不语,觉得这照片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彷佛连不开心都有重量;上一代的恩怨牵连至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孩身上,那负担是否太过沉重?
“夫人刚过世那几年,少爷不笑也不说话,我那时真是担心。”陈年旧事重提,德叔说来仍旧胆战心惊。
随着德叔的话语飘过耳际,秦韵祈陡然想起邢千夜那晚喝着酒的落寞侧脸,心头一紧,突然好想看见他。
她抿抿红唇,压下心底的翻涌,手指停在一张照片上,指着照片中人不笑的嘴角。
“德叔,你怎么有这么多照片?”她随口问,发现这些照片鲜少有看着镜头的。
“呃……这个嘛……”德叔抓抓耳后,神情古怪。
“嗯?”怎么了吗?
德叔的头越垂越低,表情可疑。
“唉,那全是我偷拍的啦!你别跟少爷说。”德叔一脸豁出去的模样,小心翼翼的将相簿收好。
“不能怪我啊!少爷实在太可爱了嘛,他发现后就不让我拍了呢……”他的语气有着藏不住的惋惜,当初要是小心一点,搞不好还可以多拍几本。
秦韵祈克制翻白眼的冲动,想不到臭花瓶的桃花还满多的。
※※※※※※
第7章(2)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秦韵祈没等到邢千夜捎来只字片语,不过倒是遇上一个她意料中的人。
邢千夜口中的老狐狸——邢天齐。
果然百闻不如一见,邢天齐今年已六十好几,体态神韵不见任何老气,反而有股不怒而威的气势,眉宇间尽是霸气。她想这样的人,为人处事必像一把铁沉的月弯刀,圆弧之处最是锋利。
邢天齐神情冷傲,鬓已花白,他扬手挥退服侍在旁的下人。
静寂的大厅连根针掉下去都听得见,秦韵祈正襟危坐,心头暗叹。该来的还是要来,想当年邢天齐用尽手段拆散邢千夜的父母,又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照邢千夜的说法来推论,这只老狐狸定是十分留意自个儿孙子的情况,就算不是明媒正娶的媳妇所生也一样,血浓于水的亲情断不了就是断不了,要不,那张春宴的请帖也不会来得如此刚好,私下设立的公司也不会突然出现危机,逼得邢千夜得提早出国坐镇,这一切全是算计好的。
只怕臭花瓶是自贬身价了,他不是被置之不理十八年,而是老狐狸养他这颗棋养了十八年;如果她没猜错,老狐狸今天就是要来铲除她这个障碍的。秦韵祈轻扯一笑,也好,她就是特地留下来要被清除的。
“你没跟着千夜走,倒挺令我意外的。”邢天齐啜了一口茶,冷淡的开口。
“我只是个穷学生,没那个胆。”秦韵祈垂下眼,轻声道。
跟着去做什么?等着被一网打尽吗?她若是跟着去,千夜那间还没站稳脚步的公司,铁定在一夕之间就被老狐狸扳倒了,到时他们还有心谈情说爱吗?这么明显的调虎离山之计,恐怕只有身处漩涡当中的臭花瓶看不出来,她这局外人可是看得明明白白的。
她虽胡涂却不笨,了解事情原委的那一夜她就认为事有蹊跷,行事作风一向果断强硬的老狐狸会突然需要一个流放在外的人?他底下的人才还不够多吗?会多了这层戒心,也多亏她年仅十四就在社会上打滚,凡事得为自己留些后路。
“你不怕他忘了你?”邢天齐抬起精锐的眸子,嘴角扯着嘲讽的笑。
女人在他眼里全是一个样。
“怕。”她当然怕,不然也不会在机场哭得那么惨。
未来的变数太多,眼前障碍这么大,可是还是有个傻瓜说要等她,唉,她还能说什么?爱情力量真伟大!
“那你还信他?”邢天齐眼神轻蔑的瞟着她。会怕就该在他上门撵人前自动离开,而不是赖着不走;女人图些什么他还会不明白?
“相信。”秦韵祈小声回答,始终垂眼不敢看他,深怕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太会识人,一眼就看穿她。
听见她的回答,邢天齐嘴角嘲讽的笑意更深了,眸光寒意不减,姿态盛气凌人,凌厉的眸子观察着端坐前方的秦韵祈,敏锐的打量着她。
这女人打扮并不奢华,长相清丽,气质不错,可惜就是态度畏缩了点。他嘴角一撇,畏缩也好,比较好打发。
“你们还太年轻,承诺只是儿戏。”邢天齐声音低沉而威严,口吻有着不容置喙的强悍。
“有些人是值得相信的。”秦韵祈终于抬起眼瞧他,眼神晶亮而肯定。
唉,其实她不是故意要顶嘴,都怪这老狐狸的思想太偏激,她才忍不住想纠正他;没办法,当老师的后遗症。
没料到她会回嘴,邢天齐不置可否的一笑。
“有些事相信也没用。”他冷淡的看着秦韵祈,像这种热血的年轻人他看多了,仗着自己年轻,就把所有事情罩上一层良性的光辉,时日一久,才发现这个世界并不如想象中美好,通常那时已经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他为天真的无知者感到可悲。
“你有没有真正的爱过一个人?”秦韵祈忍不住问。老狐狸气质太过冰冷,她想感化他一下。
邢天齐神情冷漠,直接忽视她的问题,过了一会儿才正眼瞧她,“我不认为你有资格和我谈论这个问题。”
“那谁才有资格?对你事业有帮助的人吗?”秦韵祈也不避讳,直挑核心的问。
邢天齐拧眉,深敛的眸光锁住她。既然知道他的身分还敢这样和他说话?这女人是真傻还假笨?不过,不管是哪一项,他都没有耐心应付。杂草,尽管除去就是。
见他没有回应,秦韵祈也不怕,反正她就是留下来演这出戏的,如果她没猜错,她的片酬应该是巨额。
“很多东西是金钱买不到的。”她迎视他犀利的目光,柔中带刚,一反先前委屈的模样,捍卫爱情嘛!都已经有个花瓶说要等她了。
邢千齐扬起一眉,唇边带着讥诮的笑,他有多久没听到这句可笑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