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萼娇艳如花的脸孔浮上忧色,不由自主地频频回望紧邻的偏厅,只听到断断续续的交谈声,却无法听清楚内容。定国夫人拍了拍她冰冷的手背,安慰她:
「别担心,就算天垮下来,有萨儿顶着。」
「嗯。」红萼感激地看定国夫人一眼,不发一语,持续等待……约莫过了半柱香,格萨王高大的身影终于出现,他语气稀松平常地表示:
「以安思巴为首的叛军夺取冲赛城,情势紧急,孤要即刻亲自率兵前去扫平叛逆。」
「王的意思是……战争?」一想到又有战乱,红萼慌骇的眸子泄露心中最深处的惊恐。
「战争?不,局势没你说的那般严重。」格萨王一派轻松口吻,回头告诉定国夫人:
「姨娘,天色已暗,山路难行,不知今晚是否方便让红萼在此暂住一宿?」
「方便,当然方便。我这就去安排厢房。」姨娘很识趣地 带领奴仆们退了出去,好让小两口说话。
「王,诚如您所言,外头天色已暗,山路难行,您不能等天亮再走吗?」离别在即,红萼心底涌现一股庞大的失落感。
「如果可以,孤千百个愿意留下来陪着你。可,真的不行。」
「王……」
「红萼,安思巴生性残暴,手下又尽是一些亡命之徒,如今夺取冲赛城,安思巴必然会纵容手下大肆搜刮掠夺百姓的财物,甚至强占民女,孤若能早半个时辰抵达,一举击溃安思巴,城里的百姓就能早半个时辰摆脱安思巴一干人的欺压凌虐。不过,孤答应你,一定会尽速回到你身边,因为……」格萨王顿住话,低眸凝睇她诱人的樱唇。
「因为什么?」
「因为,孤急着想继续刚才在路上那未竟的一吻。」格萨王的目光斜勾着她。
「您……哎呀!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说这个。」她的双颊火烧般地烫了起来。
「哈……好好好,孤不说这个。」格萨王敛住朗笑,正色叮咛着:
「红萼,黑斯廷等人已在门外等孤准备启程,孤不在的时候,你要多保重。」
「臣妾知道,也请您自己要多加小心。」忽然,红萼语音哽咽,泪水盈睫,心中满满的不舍全表露在脸上。
「红萼。」格萨王的大掌猛地攫住她肩胛,铜铸般的十指掐入她的臂膀,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俯首拿宽阔的额头亲匿地摩挲她光滑的额头……
半晌,才恋恋不舍地轻吸了下她的瑰颊,掉头大步离去。
格萨王没一步一回头再多看她一眼,状似走得决绝,其实他深怕要是再多看她一眼,他会移不开脚步;可,他乃一国之君,就该情爱放两边,百姓摆中间。
「……」红萼心里空落落乱糟糟,目送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这时候,抑不住的泪水扑簌簌滑落。
第4章(2)
「王后。」定国夫人悄悄走进来。
「姨娘!」红萼哭趴在定国夫人的肩上,泪如泉涌。
「别哭。」定国夫人轻抚她的背,安慰着。
「请王后放心,我的萨儿智勇双全,不像安思巴有勇无谋。除此之外,萨儿旗下后粗将悍,而安思巴所带领的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更何况安思巴曾是萨儿的手下败将——」
「手下败将?姨娘的意思是……王曾和安思巴交手过?」红萼泪盈于睫,情急地打断定国夫人的话。
「没错。」定国夫人面露骄色,说道:
「我听黑斯廷提及过,当时吃了败伏的安思巴被五花大绑押至萨儿座前,噗通一声双膝齐齐跪地,枭雄之色茫然无存,一味地磕头哀求,求萨儿看在两人是堂兄弟的情分上,饶他一命。」
「哧!王和安思巴是堂兄弟?!」红萼错愕得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是啊!王是堂弟,安思巴是堂兄。」定国夫人先说明两人的长幼顺序,再接续刚才被打断的话。
「被生擒活捉的安思巴当着众人面前对天发誓,只要萨儿饶他不死,他一定洗心革面,绝不再到处招兵买马与朝廷对抗。一向重情念旧的萨儿见安思巴表现出一副真心想悔改的样子,一时心软,遂网开一面,下令将本应问斩的安思巴打入死牢终身监禁。本以为安思巴关在死牢里已与外界隔绝,未料安思巴死性不改,买通狱卒和他的党羽里应外合,制造一场混乱,让安思巴趁乱逃了出去,从此销声匿迹了好一阵子,直到这次夺取冲赛城。」
「从姨娘的谈话中,不难听出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役,那,王为何不派黑斯廷去讨伐安思巴,非得亲自出马不可?又,安思巴明知自己的举动与以卵击石无异,为何仍一意孤行?」
「萨儿之所以亲征,那是因为萨儿认为这是他和安思巴之间的恩怨,就该由他亲自出面解决;至于安思巴为人狂悖,在见不得萨儿稳坐王位的偏执心态作祟下,就算知道自己无力可回天,也要时不时出来扰乱百姓的安宁,促使百姓把满腹怒火统统怪罪在朝廷缉捕不力,进而使百姓对萨儿的治国能力产生不满与质疑。」
「原来如此。」定国夫人这一番话,使得红萼深深打结的眉头舒展开来,当她抬眼望着定国夫人时,老觉得有些面善,忍不住好奇问道:
「姨娘,我觉得您有几分眼熟,好像曾经在哪见过?」
「王后好记性,我们的确曾经见过面,不过,那已经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难道……萨儿不曾对你提及过?」
「提及什么?」
「提及他曾在长安城住过六年。」
「真的?!怪不得王说得一口流畅的汉语。」
「唉!萨儿这孩子不管什么事都一古脑儿藏在心底。」定国夫人一副拿人没辙的笑着摇头。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求姨娘告诉我。」
「好好好!今晚姨娘就把萨儿心中的秘密全抖出来。」
「嗯。」红萼暂且搁下对格萨王的挂念,一脸感兴趣的望着定国夫人。定国夫人缓步走到窗前,目光飘向远方,落在庭园里的一棵苍劲老树上,整个人陷入回忆中,忆及:
「萨儿是亚德王与琵雅王后的独生子,而我是陪着琵雅王后嫁入宫里的远房表妹……」定国夫人咽了咽口水,往下续说:
「亚德王与琵雅王后成亲后,两人的感情如胶似漆,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恩爱日子,可惜……唉!」定国夫人沉重地喟叹了声。
「怎么了?」
「琵雅王后生产时血流不止,御医们个个束手无策,可怜的琵雅王后耗尽最后一丝力气,虚弱地看了她的儿子一眼,就撒手人寰。」
「天啊!」红萼掩颊发出一声惊呼。
「琵雅王后的死,令深爱她的亚德王伤心欲绝,竟丧失理智地把这个不幸全怪罪在才出生不久的无辜儿子身上。他认为是这个不祥的儿子害死自己的娘亲。」定国夫人喉咙一紧,眼眶泛红。
「这……虽然我很同情亚德王的丧妻之痛,但他怎么可以把这份痛苦迁怒在王身上,骂王不祥还硬扣上害死娘亲的莫须有罪名?这不仅对王有失公允,更是无稽得可笑。」红萼忿忿不平地为格萨王抱屈。
「不瞒你说,我也曾甘冒触怒亚德王,可能引来杀身之祸的危险,不惜挺身而出向亚德王提出和你一样见解的说词,无奈亚德王连一句都听不进去,还下令罚我掌嘴五十下。」定国夫人语幽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