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臣笑却不语。馥容淡眼看她的夫君。
“那么,”留真走到他身边,几乎与他紧贴着说话:“兆臣哥,下一回您再到参场来的时候,别忘了还要再跟我一块儿,咱们一起骑马到那处只有咱两人才知道的断崖……”她的声音越
来越小,最后好像在说悄悄话似的,已经快贴到兆臣的耳边细诉。
最后,两人一块笑出声,留真才离开他的耳畔。
此时馥容被抛在一旁,仿佛是个局外人,完全没有关系的第三者,直至兆臣突然抬头,剔黑的眼眸与馥容对视一她的眼神很静,然而,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边,却很难不令人注意到她
的存在。
“我还有事,你先回渚水居吧!”半晌,他这么对她说。
馥容直视她的夫君。“好!”允诺之后,她立即转身走开。
留真瞪了馥容的背影一眼,吸口气,故作慌张对兆臣道:“兆臣哥,刚才咱们聊得太开心,一时忘了姐姐的存在,我看姐姐好像很不高兴,调头就走,肯定是生气了!怎么办呢,兆臣哥,
如果姐姐真的生气,一定是我的错,我得跟姐姐好好道歉去……”声音虽小,但因为馥容走得不远,所以留真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她都听见了。
离开小径,馥容并未回到渚水居,而是来到厨房。
“少福晋,您来了!”看到馥容,鄂图姥姥的态度显得亲切许多,已经跟昨天不一样。
“是,昨天的梅子应该浸得差不多了。我来处理一下。”馥容笑着说。
“噢,那好!”鄂图姥姥随着馥容走进厨房。
“现在要做的,是昨天您提到的那些事吗?”
“对。”馥容笑着回答,一边卷起衣袖。
“会不会很麻烦呀?”
“按照步骤一步步来,一点都不麻烦。”
“嗯,”鄂图姥姥点头。“那么现在要先做什么呢?”
“现在要把腌过的梅子放到溪中浸泡,到了晚上才能处理。”
“为什么一定要用溪水,用井水不行吗?”鄂图姥姥问。
“因为浸泡腌过的梅子需要流动的水,所以只能用溪水。”
“原来是这样啊!”鄂图姥姥点头。“以前我也曾经听人说,梅子腌过后要先处理,可也只是听说,只要以清水来回漂个五、六遍便成了,倒没想到,还可以用溪水来处理,这作法既方便、又聪明多了!”她忍不住赞叹。
“只用清水漂五、六遍,做出来的腌梅子涩味太重、而且味道会过咸,一点都不好吃。”
“是呀!就是那样没错!”鄂图姥姥霭出笑容。“想不到少福晋这么懂得做菜。”
“这没什么,何况这也不算菜。”馥容腼腆地笑。
“在姥姥我的眼底,只要是做吃的东西,都算做菜!”鄂图姥姥说:“姥姥我最佩服做得一手好菜的姑娘!但凡做菜除色香味之外,还讲究精巧细致,姥姥我顾得了精巧就顾不得细致,小
菜做得马马虎虎,只有大菜还像那个样,可其实懂得做菜的人都明白,小菜开胃,实际上更难做,一试便知道手艺!”
“别说小菜,腌梅子连点心都算不上,勉强只能说是零嘴。”馥容说。
“少福晋您就别客气了,”鄂图姥姥笑咪咪地说:“昨天您在厨房露那一手,煮的那锅牛骨汤,晚上姥姥我端去让王爷做消夜,谁知道平日只吃面不喝汤的王爷,昨晚竟然把那一碗汤喝
得碗底朝天了!”
“是真的吗?”馥容听了很高兴。
“当然是真的,我鄂图姥姥从来不打诳语!”
“太好了,我还担心口味太清淡,以往阿玛喝惯浓汤,会不喜欢喝清汤。”
“王爷注重养身之道,平日虽不挑食,可却是个地道的美食家!尽管嘴里不说,只要见王爷是不是愿意把食物吃完,就知道这道菜好不好吃!”
馥容微笑,一边把腌过盐汁的梅子装在细绳编的网里。
“装在网里,然后拿到溪边漂水吗?”
“对,”馥容笑着夸赞:“姥姥真聪明!”
“唉哟!”鄂图姥姥笑不拢嘴。这一句简单的夸奖,已经把姥姥的心彻底收买了。
“昨天我经过后院的时候,好像看到后院旁边的空地上有一道小溪,那是从山上直接流下来的溪水吗?”馥容问。
“对,是冬天的雪融化后,直接流下来的雪水。”
“太好了!”馥容对姥姥说:“那么,我现在就把梅子拿到溪边浸泡。”
“让姥姥随您一道去吧!”
“好!”两人边走边聊,说说笑笑地绕过小径走向后院,姥姥已将馥容当做是自己的女儿般疼爱。经过回廊的时候,鄂图姥姥脚步忽然停顿一下,之后才继续往前走。
“怎么了?”馥容回头看她。“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吗?”
“噢,”姥姥撇嘴笑了笑。“因为看到不受欢迎的人物,所以分神了一会儿。”
“不受欢迎的人物?”
“是呀,就是安贝子的女儿,留真郡主呀!”鄂图姥姥毫不避讳地直言。
馥容停下脚步。“留真小姐,她是郡主吗?”
“少福晋,您认识她吗?”
“今天早上见过一面。”
姥姥摇头叹气,压低声音说话:“说起这位郡主,虽然名义上是郡主,可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她啊,跟她阿玛就像是寄养在咱们王府里的食客,虽然皇上要安贝子协助王爷管理参场事务,可我听参场回来的长工们都说,其实安贝子在参场里根本没正事可干,不但如此还碍手碍脚的,经常制造麻烦。再说他那个女儿,什么留真郡主的,架子可大了!人虽然生得精明,不但懂得看帐,还能够办事,可就是惯常颐指气使的,到处惹人厌,简直就像个没家教的野丫头!”
听见姥姥用这么严厉的措词。馥容屏息。
姥姥一愣,随即捣着嘴尴尬地笑:“这个,真是的,一不留神就说出心底话了……”
馥容忍不住笑出来,姥姥也跟着笑。
“其实我想说的是,”话匣子打开,姥姥继续往下说:“这个留真郡主,仗着她阿玛跟咱们王爷的关系,每回到京城便大刺刺地住进王府,她呀,比德娴格格大上一岁,可年岁大也不见
得便懂事!她的性子可高傲得很,不但高傲而且张扬,待在王府里的时候,一个人便要四个丫头侍候,啧啧,竟然比格格的派头还大!再说,她待在王府里,也从来不正眼瞧下人们一眼,拽得
简直就像是咱们府里的少奶奶一样——”
姥姥突然住嘴。赶紧伸手把嘴堵住。
惊觉说错了话,姥姥的脸色很尴尬,十分过意不去。
馥容笑了笑,没说什么。
现在,她终于知道留真的身分了。
用过午膳后,馥容不回渚水居,反而来到丈夫的书房。见馥容来到书房,兆臣似乎并不意外。
“有话要说?”他问得直接,似乎知道她无事不登三宝殿。
“是。”跨进书房,馥容直接在丈夫面前坐下。
“早上没时间问你,身子好些了吗?”
“休养一夜,已经好多了。”
他点头。“想说什么?”
“今天早上,你在留真郡主的面前提到,我不会跟你一起到参场。我想知道,你如此肯定的理由。”馥容直接点明来意。
“不再自称“臣妾”了?”他淡声问。
“你爱听这两个字吗?”她直视他,无畏地直言:“如果爱听,那么往后我俩就“臣妾”、“贤妻”你来我往,如此矫情一番也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