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声音有点诧异。“难道你还……”
徐达有点尴尬笑道:“你别担心,我不是要选你。你若不情愿,我是不会乱来的。”她坐在床上,不小心碰到他在被下的手指,她一愣,下意识抓住他滚烫的手掌。“你看大夫了没?”
“……还没。”
“还没?这里的嬷嬷怎么没替你找大夫呢?”语毕,她觉得不妥,翻身下床。依她料想,眼前这小倌儿九成不是个显眼人,这才招致嬷嬷冷落吧。“唉,我去找人请大夫来吧。”
他反手攥住她的手。“二姑娘,你不是在躲人吗?”
“躲人哪有治病来得重要?”她苦笑。
他还是没放手。“……不能找大夫……我不过这几日过累才受点风寒……要是让人知情,怕是会……病上加病,还请二姑娘不要请大夫。”
病上加病?徐达恍然大悟,面露深切同情。原来,小倌馆也有内门,而且这病榻男子曾有过惨痛经验,才会连生个病都怕人下毒药。
她叹息,犹豫半天,柔声道:“好,我不请,你先放开手,我替公子倒杯水吧。病中多饮点水,对身子总有点好处。”
那头似乎也犹豫了一会儿,滚烫的手温才自她手中抽离。她摸到桌上,倒了杯水,微嚐一口。是水,不是茶,而且这水还温热温热。
她暗松口气,坐回床边,又摸上他的手,让他端着水喝。
“公子,这样吧,你借我躲一晚,我照顾你一夜,如何?”
那头又没声音了。
她连忙澄清:“我不会让嬷嬷误会。天一亮,我悄悄离去,不让人知道你陪了我一夜……到那时,你还没好转,你把病征告诉我,我亲自上药铺叫大夫抓药,再差人送到你手上。虽然你我素昧生平,徐达也不是多好的人才,但徐家的底就在那儿,再怎么不济,我也不会害你的,你自可信我。”
“……二姑娘何苦贬低自己呢?”
他没正面回答,她就当他默默同意了。她取过半空的杯子放回桌上,又回床边,摸到他的额面,察觉他想回避,她立即收回手。
她听门外又有人在走动,她心里一抖,放下床幔,一步跨到床的内侧坐下。
“公子莫慌,我只是怕突然有人进来,再者,你身子发烫,床幔还是放下的好。我不会对你乱来的。”语毕,她失笑。她把自己说得像是yin荡采花贼似的。
“二姑娘既然来小倌馆,就是来挑人的,怎么避他们如蛇蝎呢?”
“唉,要挑总要挑个自己顺眼、他对我也顺眼的人啊。”她微微笑着,心知今晚不会有什么顺眼的人,更甚者,以后也不会有了吧。
她又碰触到他的手,她笑叹:“公子请放心,我真真不会动你……我来小倌馆找伴,也不过是想经历一下人的一生该有的感情罢了,并非有恶虎扑郎之心。你可以躺下,我绝不欺你。”她心里有点酸涩,却还是笑着把他的手放进厚暖的棉被里。
她感觉到他慢慢躺下,顺道替他盖妥被子,正要抽手,忽听得他柔声道:
“二姑娘切莫误会……只是我……不曾跟姑娘家同床同被过。”那声音有点别扭。
徐达一顿,嘴里哦了一声,应道:“若是公子对女子没有兴趣,那不曾同床同被过也不意外。”
“……我不喜欢男子。”
徐达又是一顿,再哦了一声。滚烫的男人手掌在她手里,她一时迟疑,鬼迷心窍地没有放手。要是平常避她如蛇蝎的,只怕早就强调有多喜欢男子了,现在他澄清……是别有含意吗?
这人说话斯文有礼,跟其他西玄人不大一样,没有锐角,令她感觉甚好。
方才听那些小倌自我介绍时,老是喜欢比较来比较去,虽说是西玄人说话的特色,但,正因她时常被人比较,自然格外敏感些。
她该不该放手呢?他也没挣脱啊……她脸颊微微发热,又听见他说:
“二姑娘,你挑选的条件是什么呢?改日我听见合适人选,定会替你从中接线,以报你今日照顾之恩。”
“……”原来他对她没意思啊,是她多想了。
她慢慢松了手,面带微笑。过了一会儿,她想起这里头黑濛濛的,就算不笑也没人看见,但她还是习惯地带着笑容。
她垂下眼。如果人生能再来一次就好了,如果再来一次,她在投胎前,一定要祈求老天给她最潇洒的命。
如果非要这么被人看不起的命,那至少给她洒脱的个性,不把任何人放在心里。
哪怕只要徐回一点点的无情也好,不必在乎外人的看法,只要自己活得好,那就够了。
“……二姑娘?”
他还病着呢,病人不是都寂寞?她记得,以前自己生病时,不至于像他一般不敢请大夫,徐家的儿女呢,谁敢怠慢?只是,那时她年幼,躺在床上寂寞得要命,每天看着门口,时时盼着父亲出现来看她一眼。
至少,五岁前,她有不适时,父亲会来探她几次的,哪知五岁后生病只有自己一人……
病中寂寞她完全感同身受,甚至,还会有点可笑的恐慌,怕自己病死没人在意,所以,从那时起她总是把自己照顾得妥妥当当,不想那样的心情再来一次。
将心比心她是懂的。她柔声道:
“我条件也很简单。年龄别太小,面貌不拘,身家不拘,只要他明白跟的对象是徐家徐达就好。”停顿一会儿,她又笑:“当然,也不是要他跟上一辈子,约莫五、六年就好。就这五、六年他一心一意待我就好,之后,我不幸身亡,他也不必等我坟头泥土干,就可自寻春天去。在我活着时,我也会一心一意待他,咳,平常我嗜吃海产,这他不能管,但他要严管我其它事也随他,不瞒公子,其实我连求爱曲儿都准备好了。”
“求爱曲吗?”
“是啊。”她笑得很开心,想起这阵子练得很愉快,因为她真的以为能找出一个心目中的好伴。
西玄男女求爱,多半是男人唱,表示爱此人护此人一生。她要求多,当然由她唱,她愿在活着的时候只呵护只心爱此人,只求此人能真心诚意待她。
她深吸口气,笑道:“公子呢?公子不喜男色,待在这种地方‘工作’是蹧蹋你了,你钱攒够了吗?”
“……嗯。”他含糊答着。
“如此甚好,早早脱离此处。它日你若在京师撑不下去,也可以找我徐达……”她一时也不知找什么话题,只好反问:“公子心里可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黑暗里,躺着的男子明显一怔,她等了等,以为他已经睡了,他才慢慢道:
“我没想过……”
“没想过啊。你是西玄人吗?公子口音是西玄人,但又有点不像……”
“……我是在西玄住了许久的外国人……”
“原来如此,原来外国男子也有像公子一般斯文有礼……”一顿,她想起李容治也是如他这般。“公子来自大魏?”
“……嗯。”
“千里迢迢啊,大魏男子果然湿润如玉,你们大魏皇室的王爷跟你一样,是个如月般明亮温暖的男子呢。”
他迟疑一下,问道:“如月亮?”
“日阳会晒伤人,公子可曾听过月亮会照死人?”她失笑。“只是个比喻而已,公子莫当真。这么说来,公子将来是要回国挑大魏女子了?”
“……兴许是的。”
“大魏女子不知生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