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当家,属下来晚了。”
“风、风厉……是你吗?”原本快要昏厥过去的水步摇,似乎听见了,张开茫然地大眼,直视前方。
“是。”风厉的语气恭敬,“属下来接六当家了。”
“你终于来了……”她的话里有说不出的苦涩。
“调查进度有些落后,请六当家原谅。”一直在外头替水步摇调查金矿在何处的正是风厉。
“无所谓,我想离开了。”什么金雕青的,她都不想去想了。
现在,她只想马上离开这里。
“六当家能自己走吗?”风厉恭敬地问道。
“我瞎了。”她的嘴角勾起自嘲的笑容。
“那么属下可能要失礼了。”
“我准你。”水步摇二话不说的应允。
风厉立刻抱起她,毫无恋栈的就往外走。
“巫女大人!您不能就这么离开了!”孟安蕊追了出来,挡住他们的去路。
不行的,王上绝对不会答应巫女大人离开!
“为何?”她想走,谁能拦?
恐怕人人都会拦她,唯独她最想见到的那个人不会。
一想到这儿,水步摇嘴角的讽笑更加清晰可见。
“王上不会希望巫女大人离开的!”孟安蕊大叫。
她的叫声令水步摇蹙起眉。
“我累了……”她真的累了,不想留在这里。
闻言,风厉重新迈开步伐。
“巫女大人!”孟安蕊冲上前,一把抓住风厉的手不让他前进,并且不死心的唤着。
“六当家。”风厉淡淡地开口,请示她的意思。
“只要不要伤了她,怎么做都随你。”水步摇叹了口气,将螓首窝进风厉的胸膛。
“是。”
“慢着!”孟安蕊突然大喊。
风厉低头在水步摇耳边低语了几句,水步摇才勉强睁开眼,“有事?”
“如果巫女大人真的要走,请带上这些药。”孟安蕊将一包药材交给风厉。”虽然不能治好巫女大人体内的蛊毒,但有压制蛊毒的效果,至少……可以延长性命……”她越说越小声。
看着水步摇脸上伤痛欲绝的哀伤和她现在的体力状况,孟安蕊说不出任何慰留的话,只希望那些药材能暂时帮助她续命,直到找到解蛊的方法,否则……
“六当家。”风厉微询着主子的意思。
“随你。”水步摇重新窝进他的胸膛,气虚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现在她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人,只要能快点离开,什么都好。
长安京 艳府水家
马儿在矗立着高墙的建筑前,累得倒地不起。
驾驭着马匹的男人怀中紧抱着一名女人,在马快要摔倒去前使出轻功,敏捷的飞身,再稳稳落地。
“回来了!回来了!”在大门口守候已久的葛京,一见到风厉抱着水步摇出现,立刻迎上前,同时不忘回头对宅里大喊。
缩在风厉怀中的水步摇仍是脆弱,全身爬满了像陈年旧疤的暗褐色谷斑,就连那张颠倒众生的娇美脸蛋也不例外。
“六当家,看到您安好,真是最大的福气。”葛京朝她欠身,好似没看见她脸上、身上的蛊斑,满心为她的归来感到庆幸。
水步摇没有答腔,在风厉的搀扶下重新踏上长安京这片土地。
见平常最活泼有朝气的六当家一脸漠然的模样,葛京忍不住看向风厉,希望从他那里得到一些答案。
“回来就好。”水胭脂平淡没有起伏的嗓音,从前院传了出来。
水步摇浑身一震。
“是……大姊吗?”失焦的大眼抬起对上声音来源,那双眼里似乎再也映不出任何光彩。
“摇儿。”对于妹妹的状况早有所了解,但实际见到了,仍令水胭脂心下一惊,但身为艳府水家的主事者,她的情绪从不曾在外人面前展露,伪装的极好。
“大姊……呜哇……”虽然看不见,但一听是水胭脂的声音,水步摇再也克制不了的嚎啕大哭,要靠人扶着才能勉强站着的双腿一软,差点软倒在地,还好有风厉支撑着她。
见主子再也站不住了,风厉重新将她打横抱起。
水步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手在半空中摸索寻找着此刻唯一能给她温暖的至亲家人。
水胭脂将手中的凉扇交给葛京,伸手紧紧包覆住她的小手。
“回来就好。”
“呜……不好……”她不住摇头,落下更多更多晶莹的泪珠。
水胭脂挑眉,没料到她会这么说。
“回到家里不开心?”
“高兴……”水步摇柔柔软软的掌心按上左心房。
隐隐约约有挑动的频率,她却觉得里头空了一块,自从离开南蛮后,再也填不满。
“开心?”她停下哭声,眼神迷蒙,却止不住哭泣。”不……没办法开心了……开心不下去了……”
怎么开心?如何开心?
早已将心遗落在他身上,无心之人,要如何开心?
历经过大风大浪,水胭脂自然看得出妹妹必定经历过什么事。
“发生什么事?有人欺负你了?”
“不行了……”
“什么不行?”怎么摇儿去了一趟南蛮,连说话都变得吞吞吐吐了?
水步摇缓缓垂下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哭哑的嗓子低声道:“得不到了,这一生我最想要的东西,一辈子也得不到了……”说完,她垂下头昏了过去。
水胭脂神色一凛,使了个眼色要风厉将她带进宅里。
看来摇儿在南蛮发生的事,似乎不只是挖金矿那么简单。
急如风的脚步伴随着战甲摩擦的声响一路闯进日夜楼。
“那女人呢?”震天价响的怒吼随着步伐停止,轰进了楼里。
“王、王上!”
打扫日夜楼的仆人一见是巴图,纷纷跪倒在地。
“她人呢?”怒目扫过所有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仆人,巴图在其中找到了孟安蕊的身影,“你说!”
“王上,请息怒。”不用抬头,孟安蕊也知道巴图是在叫她。”巫女大人是被熟人给带走的。”
“熟人?”在这里她还会有什么熟人?送亲队的人早就全部被赶出南蛮,还有谁能带走她?
“倘若奴婢没听错,那人唤巫女大人为‘六当家’。”
闻言,晚了巴图一步踏进日夜楼的天海神情一凛,心里已经有了底。
“六当家?”巴图注意到了,转而面向他,“你是不是少跟我说了什么?”
天海默默地垂下眼。
“给我说清楚!”巴图咬牙低吼。
“王上是为了什么想把她找回来?”天海屈膝跪下,态度恭敬,说出来的话却令巴图蹙起眉。
“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臣说,那女人根本不是中原派来的和亲公主,只是个替身,王上还会想把她找回来吗?”
“你这是在质疑我?”巴图眯起眼。
“臣只是想知道王上是怎么想的。”天海顿了顿,又道:“如果王上把她带回来只是为了伤害她,令她伤心,那么臣是决计不会告诉王上的。”
“就算我要你的命?”巴图的声音透着冷意,厚掌握紧身侧的佩剑。
“是。”天海坚定的回答。
巴图拔出剑,剑尖用力插进面前的地板里,双手交叠在剑柄上,目光深沉而锐利。
“你……在袒护她?”
天海沉默不语。
“我在问你话。”
深吸了口气,天海抬头迎上巴图肃穆的眸光,缓缓开了口——
“因为,她并非玄翠。”
天海的话令巴图一震。
既然说开了,他也不再顾忌,直言道:“就因为这样,臣不能继续眼睁睁的看着她受到跟玄翠同样的对待,一直被漠视,形同监禁般的关在日夜楼里是会生病的,玄翠不就是如此才病倒去世的?她只不过是个碰巧跟玄翠长得很像的女人,并不表示她就是玄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