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态地喊了声,猛然想起一个最重要的关键。
除了那个会变乌鸦的黑衣少女之外,他记得另一个跟她一同「飘」出房门的是隐爷身旁的——李衡大哥?!
是了!这就是为何他觉得古怪的地方了!
灵光乍闪。「大掌柜,我忽然有个想法,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
信顺勾住大掌柜,将他拉至一旁角落,压低着嗓,严肃而谨慎地说出自己推论的结果。
「我想西厢房其实没有闹鬼,而是……」他再看一眼,确定四下无人「也无鬼」,才道:「隐爷他们本身就是鬼!」
瞬间,大掌柜神情丕变,但很快又恢复惯有的不苟言笑。
他从袖里掏出一袋钱,拉着信顺,语重心长道:「我说信顺哪,来,这钱你拿着,回家休息一、两个月再来吧!」
「我不累,真的!」他想工作。
「不不不,工资双倍照算给你,回去好好休养。」
「不是钱的问题……」
「三倍!」这是砍头价了!他心头淌的血足可论斤计算了!
「大掌柜——」这下子换信顺开始担心他老人家了。
稍早,日阳是打东边落下还是怎的,不但见了鬼,连吝啬大掌柜都中了邪!
「三倍!外加包三餐!」大掌柜忍痛拍板。
很好,他没有被吓疯,倒是大掌柜彻底被他搞疯了,开始撒钱当财神。
真是……究竟搞什么鬼?
第6章(1)
大仙庙果真名不虚传。
小小的一间红色小庙,没想到香火如此鼎盛,信徒们的供奉物多到挤满桌台。
大仙庙里供奉的是只白狐仙,若是想求姻缘桃花,来此就对了。
传说中这位狐大仙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有双勾魂媚眼,能够迷倒众生,只要是被他「一眼看中」的姑娘,没有能逃出他手掌心的。
奶奶临终前,千叮万嘱地希望她能来此为自己拜求一段好姻缘,因此,她来了。
掌心里紧握着奶奶赠送的小布囊,柳必应诚心诚意祈求着,希望白狐仙能赐与她一个良人、一段良缘。
「必应——」
「嘘,别说话,奶奶说必须非常专注、诚心诚意。」
合着眼,小心谨慎地执行每个祈愿步骤,顺利取得红线后,柳必应小心翼翼将红线收进小布囊里,并将另一条红线以另一个小锦袋装好,交给一旁的信顺。
「好了,一条给你,一条给我。」
「它又不是月老庙,会灵验吗?」信顺有些怀疑。
「当然!」柳必应连忙遮住他的嘴,不想他在神仙面前乱说话,万一得罪了神仙可就不灵了。「奶奶说灵就灵,我们要这样相信。」
他拉下必应的手,道:「奶奶是挂心你,为何连我都要?」
「奶奶当然也希望你能娶个好姑娘,成家立业。」她将小锦袋硬塞给信顺。「来,咱们一起努力吧!」
信顺看了小锦袋,又见柳必应仍显苍白的脸上努力为他绽放的笑容,心里万分感动。「必应,谢谢你,你真的对我们好好……」鼻间一酸。
奶奶死后,他坚强地未掉过一滴眼泪,可此刻,他竟有股想哭的冲动。
「因为你们也对我很好呢。」她微笑。
大树下,金光透过树叶缝隙直射而下,光束轻洒于她的周身、脸上,形成一道七彩光晕,眩目动人。
又来了!那感觉又出现了!
之前他在客栈门口也曾见过一次,如同现在,柳必应带着真诚的笑靥,浑身散发耀眼光芒,宛若仙子下凡,更像随时会自眼前消失似的……
一眨眼,那道特殊的七彩光芒消失,必应依旧站在阳光下,对他微笑。
「你看起来气色好很多。」
「在床上躺了那么多天,再难缠的病也该好了。」她自我解嘲,不想让人认为自己老是个病恹恹的药罐子。「倒是你,这几天挺悠闲的,不用去上工吗?」
「大掌柜赶我回家休息呢!」
信顺将大掌柜反常的大方行为告诉柳必应,却换来一句小小的质疑。
「你该不会是偷懒,被解雇了吧?」她轻问,跟着拍拍他的肩。「别忘了,你可是答应过奶奶会好好工作的。」
况且,仲孙隐不只是帮过她,更在大雨中拉了无助的她与信顺一把,在奶奶临终前为她请大夫做最后努力,并协助信顺处理后事,对信顺而言,仲孙隐可算是个照顾手下的好主子,他更应该好好为他效力才是。
「你看我像是会偷懒的人吗?」
她摇头。
「那就是喽!」信顺当然没有忘记奶奶临终前的交代。「隐爷对咱们有恩,我想努力工作报答他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会偷懒?!只不过,说到隐爷——」
他犹豫停顿,欲言又止。
「隐公子怎么了?」
左右张望,确定方圆百尺内无人接近,信顺神秘兮兮凑向她,附耳道:「我怀疑他『不是人』!」
「什么?!」她惊呼一声,是听错了吧!接着,她微愠道:「枉费隐公子这么照顾你,你怎么可以骂他不是人呢?」
「嘘——」这次换他捂住她的嘴,暗示她先别激动,听他说完。「不只是他,连他身旁的李衡都『不是人』。」
被捂住的嘴,呜呜嗯嗯直抗议。
「因为我怀疑他们是……鬼。」
最后一个字,轻得几乎无声,却如轰天巨雷般,震得柳必应哑然无语。
抗议声戛然而止,她安静下来,圆睁着大眼,见鬼似地直勾勾瞪视着他,惊讶莫名。
「信顺,你是不是想奶奶想到走火入魔了?」信顺终于松手后,她好认真问道,反过来探了一下他的额头,确认他没有生病,胡言乱语。
「当然不是。」他知道他的话令人难以置信,但千真万确!
信顺详述当晚在西厢房撞见的一切「异象」,以及事情的来龙去脉。
其实,当晚他回家之后想了很久,越发觉得他们不是人的可能极高,不只是他亲眼见到李衡会飘,更因为他想起了先前在阎君庙前发生的一切——
「就像在阎君庙前,隐爷他为了护你脱困那次,也实在吓到了我……」
「他怎么了?为何吓到你?」那次她昏倒了,醒来时已在信顺家里,完全不明白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那天,隐爷的眼睛——」
话说到一半愕然停止,信顺像是发现了什么,惊愕地望向一旁树梢。
「怎么了?」她跟着抬头看。
树梢上,有只乌鸦伫立着。
是错觉吗?为何他老觉得那只乌鸦在盯着他们瞧呢?准是那天晚上被那少女变乌鸦的一幕给吓的,现在对乌鸦特别敏感。
「走,咱们换个地方说话。」信顺紧张地拉着她快步离开,往较多人聚集的百花园走去。
柳必应也被他搞得紧张起来。「有什么不对吗?」
信顺的话听来荒诞,却又有几分可信,她不认为信顺会骗她,更相信他不是信口开河之人,不由地,她想起仲孙隐来她床前探望的那天晚上,他也是活生生自她眼前消失……
尽管事后她说服自己那是个梦,可一切仍真实得令她惊疑。
「若真如你所言,那……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她跟着信顺,好认真地思索这问题。仲孙隐身上感觉并无阴森之气,她不怕他,也相信他不会伤害她。
「该不会是……为你而来的吧?」凭着莫名的直觉,信顺猜测道。
「我?」
怎么可能?在此之前,她和他并不相识啊?
「因为那天在阎君庙前——」
信顺的话倏地被一群阻路的人给打断,来人约莫是二十来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城民,一脸敌意,个个杀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