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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露回过身来,瞧着那年方十三的丫头,耐心的解说:“你说的没错,一个人若老老实实过日子,身上不会有那么多刀伤与剑伤,只有曾经征战沙场的官兵或四处打劫的强盗,身上才会有这么多刀剑造成的伤疤。”

  “什么?强盗?!”喜儿惊呼一声,忙哇啦哇啦的怪叫道:“那我们应该要快去报官啊!”

  “用什么理由?你是知道他是抢了谁?还是杀了谁吗?”

  喜儿小嘴微张,半晌才吶吶道:“不知道。可既然知道他有问题,让他待在后院不是很危险吗?”

  “他只是有可能是个强盗,他也有可能只是个官兵,在大梁去城里县衙证实之前,那都只是无谓的猜测,但他身上伤疤那么多,其他人看了一定会害怕,就像你一样。我不希望有太多无端的臆测与传言满天飞,也不希望引起更多的惊慌与骚动。”

  她看着那丫头,道:“所以我才会让他暂时住在后院客房里,因为只有那间客房是门外有锁的。再且还有蓝蓝看着,应当是不会有事的。”

  听到这里,喜儿这才恍然领悟过来,“原来如此,我就想嘛,姑娘又不像少爷那么随便,怎会没事就打破自己定下的规矩呢。”

  “我们不想得罪强盗,可也得罪不起官爷。”阿同和大梁知道分寸,但这丫头还小,可不知什么说得、说不得,她交代着,“所以,你别四处嚷嚷他身上的伤疤,知道吗?”

  “是,喜儿知道,喜儿不会到处去说的,可若有人间起他为何住在后院呢?”

  “就说他喝了太多的水,伤及内腑,需要休养及看护,不适合待在药堂里就好了。”

  喜儿点点头,这才蹦蹦跳跳的抱着那些湿透的衣物离开。

  第1章(2)

  白露看着那天真丫头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方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下了身上脏一污的衣裙,再将自己稍加擦洗了一下,才换上干净的衣物。

  穿衣时,她注意到左手腕上有着一道红瘀,那是那汉子在呕吐时,过度用力抓着她时造成的。

  还以为,会发作的。

  可在那时,或许是因为人多吧,她什么也没多想,就只想着得救他。

  她盯着那道红肿,用右手轻轻摩擦着。

  不知怎,那男人的笑容,蓦然浮现。

  她救了一个人。

  一个人呢……

  除了那身的新伤旧痕,他身上没有任何的东西可以告诉她,他的身份。

  虽然她和喜儿说,他不是官爷就是强盗,但她很清楚,除此之外,还有太多的可能。

  她并没有说谎,她只是没有提及那些可能。

  报官是没有必要的,她告诉喜儿,心里却知道不只是因为如此。

  救他的那个当下,她没想到其他太多,如果她知道会有后续这些麻烦,她还会救他吗?

  她不晓得。

  但她记得他的心跳在她掌心里重新跃动的感觉,那如此真实,彷佛此刻他的心,还被她握在手中。

  缓缓的,她垂下手,让衣袖遮掩那道瘀痕。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显然她也只能想办法解决。

  那心跳,宛若仍在掌心里噗通跳动。

  轻轻的,她将手指收拢,握成了拳。

  或许这并非什么坏事……

  深深的,吸了口气,她抬首转身,走出门外。

  她会确保那是没有必要的。

  湖水很绿,荷叶在他头顶晃荡,遮住了些许蓝天。

  这就是当鱼的感觉吗?如果可以呼吸,眼前的风景还挺不错的,只除了他快溺死了这件事。

  这真是太糟糕了……

  他快憋不住了,他感觉全身都像是燃烧了起来。

  为什么会热成这样?溺死应该觉得很凉快才对,不是吗?毕竟他全身都泡在水里——

  啊,该死,不行了,他真的需要呼吸。

  再忍不住,他张开嘴,猛地吸了一大口气,又急又快,快到差点因此呛着,但湖水没有如他所料的涌入口鼻,倒是吸进了清凉的秋意。

  他微怔的喘息着,眨了眨眼,方发现他人躺在屋里,在一张床榻上,而他的眼前,有一双蓝眼睛。

  又大又蓝的眼睛。

  他眨了眨眼,瞪着那双眼,那双眼无声无息的靠了过来,恍若鬼魅,它张开了嘴,露出利牙,他不觉再次屏住了呼吸,动也不敢多动一下。

  但它耸动着鼻头,闻了闻他,然后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吓掉他半条命,才重新在床边趴下。

  这是梦吧?

  他昏沉的想着,还是刚刚在湖水下的才是梦?

  他不确定,但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只能再次疲倦的闭上了眼。

  是溺死比较好呢?或是被老虎吃掉比较好?

  也许溺死好一点,但老虎猎捕食物时,会先咬断对方的喉咙吧?搞不好后者还干脆一些……等等,那是头白老虎吗?

  他试着睁开眼睛确认,但他没有力气,他的腰好像已经被咬掉了一块……噢不,那是之前另一个王八蛋做的,那家伙砍了他一刀……

  好吧,白老虎,湖水,他在房子里,还有药草味。

  他猜如果这不是梦,他已经到了他要去的地方。

  他希望真是如此……不然若他真的还在湖底,恐怕不会有人寻找他的尸体……

  好热。

  他热到像是掉到了刀山火海里。

  焚烧的烈焰,烧灼着他,剎那间,过往前尘又在眼前浮现,刀光剑影交错,一张张愤怒、凶狠、悲痛的脸孔晃动着、嘶吼着,然后他们都变成了那只蓝眼睛的白老虎。

  它踩着他,对他咆哮,或者是他在对它咆哮?他不知道,他感觉腰腹疼痛得像是被咬了一口,感觉全身血液都在沸腾。

  住手!住手!

  娇柔的喝止声响起,一只冰凉的小手,抓住了他箝住虎脖子的手。

  为什么要阻止他?

  冷静点,它不会伤害你。

  “我不想被老虎吃掉……”

  你不会被老虎吃掉的。

  白色的老虎不知何时消失了,幻化成一名白衣姑娘,她压着他的肩头,将他按回床榻上,就像那只老虎一样,但她的手没有毛,而且好冰、好凉,还是湿的。

  我不会让它吃了你。

  她垂眼瞧着他,用那又轻又软的口音保证。

  “是吗?”他听见自己问,几乎在同时,注意到她的纤纤十指如此湿滑,是因为沾染着鲜红的血,他的血。

  当然,蓝蓝老了,你的肉对它来说太硬又太臭了。

  她一脸平静,像是在谈天气,好像他要是个嫩小子,恐怕就难逃一死。她也对染血的双手一点也不介意,事实上,他发现她已经松开了他的眉头,伸手戳弄他腰上的伤口。

  他应该要感到害怕,但反而笑了起来。

  “你是虎妖精吗?”他用粗嗄如沙的声音问。

  她拉回视线,抬眼瞅着他,用那清凉如水的声音,淡淡回道。

  不是。

  “真可惜……”

  她微愣,轻问。

  为什么?

  “因为如果要死,我宁愿死在你手里……”

  她一脸错愕,他笑了出来,然后汗水和高热,再次淹没了他。

  她应该要问他的姓名,但她忘记了。

  不过就算她记得,她怀疑自己能得到答案,从方纔的对话中,她就知道他已神智不清,高烧夺走了他的理智,让他胡言乱语,所以他才会说出那种奇怪的话。

  无论究竟是何原因,他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她继续完成缝到一半的伤口,昨夜他因为高烧与梦魇挣扎着,扯裂了他腰上的刀伤,那道伤因为泡过湖水,又被他自己这般折腾,已经再次发炎出现了溃烂的状态。

  她一直到早上有空过来查看时才发现,当时他腰伤的情况惨不忍睹,就连她看了也不由得脸色微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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