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海宁微微一笑,轻声回应道:「你对不起什么?这些事情,除了你心里有别人之外,你早就告诉我了,我同意了,才答应嫁给你的。」
她还记得,他当初是怎么威吓她樊夫人这个位置有多难坐的呢。
只是,今天傍晚,当她眼睛痛得睁不开,当她的皮肤热辣刺痛到彷佛被灼伤,她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担心她再也无法看见樊振宇的脸。
然后,她好心疼他曾经经历过的,比她疼痛一百倍,并且留下纠结伤痕的背伤。
她的丈夫有多么勇敢,经过了这么可怕的痛苦与惊吓,却能如此坚定不移地走在一条正轨上,走在坚持理想的梦想之路上。
她是这么地因为他而感到骄傲。
樊振宇盯着她毫无责怪,且对他百般包容的眼,浅叹了口气,心中的内疚感却更深了。
「我要许愿。」樊振宇还没想到该对她说些什么,佟海宁却冷不防地冒出这么一句。
「呃?」樊振宇一阵错愕怔愣。
他的夫人,每次许愿的时间点都很妙……
「你要许什么愿?」他问。
佟海宁将最后一枚筹码从枕头下拿出来,按进他胸膛,紧贴他心口。
「我知道这有违你的意愿,也违背了我们婚前的约定……」紧张地吞了口口水。「但是,我希望我们之间,不是只有夫妻恩义……」
樊振宇瞅着她焦虑的眼,静待她诉说第三个愿望。
佟海宁深呼吸了好大一口,传出的嗓音悠悠柔柔,软软地回荡在室内——
「我希望你爱我。不是只有坦白,只有恩义,不是因为我父亲是谁,不是因为我是你父亲希望你娶的妻子……我希望你爱我,只是因为我是佟海宁、是一个很平凡的女人,我希望你爱我……」
樊振宇视线凝定在她脸上,回应她的沉默很长,长到她以为他已经不打算回应。
佟海宁胸口一窒,顿时委屈得极想掉泪。
果然还是不行吗?有恩有义,有耳鬓厮磨,有rou体缠绵,最终,仍然算不上一对真正的夫妻?
樊振宇将那枚心口上的筹码缓缓推回去给她。
「夫人,这个愿望,我无法答应你。」
佟海宁垂眸,在他说完话的第一秒便眨下眼泪来。
樊振宇伸手抹去她的泪,俯低脸庞,亲吻她略带着咸味的唇畔。
「把你的筹码收回去,你不需要向我要求一样你已经拥有的东西。」柔煦温沉的男嗓在她耳边低声回荡。
佟海宁惊愕地抬眼望他,又唯恐会错意,美眸沁含水雾。
樊振宇睇着她怔愣委屈的脸庞,不自禁叹息,伸出双臂,将她拥入怀里。
他原就不是个能把性与爱率性分开的男人,他给了她许多心怜疼宠与体贴,她难道不明白吗?
她早就在他心里,是他疏忽,才会从未向他提起?抑或是她陷得太深,于是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
樊振宇牵起她的手,凑在唇边吻了一口,然后将她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拿下,望进她不明所以的眼。
「我,樊振宇,愿意娶佟海宁作为我的妻子。从今以后,不论好坏、不论贫富,不论健康或是疾病,我都承诺将爱我的妻子并珍惜她,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指尖稍稍使力,将婚戒缓缓滑入她的无名指。
佟海宁微微一愣之后,傻傻地回望他,激动地就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段结婚誓词十分简单平凡,她也不是第一次听见,却从来没有如此刻般感到震撼。
樊振宇好笑地揉了揉她怔怔的脸庞。
「我爱你,这是你早就拥有的东西,你别问我爱你什么,我没有办法把抽像的感情具象化,或许我从你为了我脚受伤时就已经对你感到心动?或许是从摩纳哥开始?也或是从你在起居室等我回家时开始?总之,我说过了,我喜欢有你在身边,不管这是日久生情,或是什么,都没办法改变我已经爱上你的事实。」
佟海宁望着樊振宇真诚诉说的眼,无法阻止自己哭得越来越厉害。
她回想起当时听见他说,他心中另有其人时的沉重闷痛感,对比现在耳边听到的,觉得这一刻幸福得彷佛虚幻。
樊振宇恋恋地抚过她缎般秀发,轻声道:「Welcome to the jungle,夫人,我相信,爱情丛林,我是走进去了。」
不管当初牵引他们两人走入婚姻的动机是什么,重点是,他们现在彼此相爱。
至于相爱的时间点是什么,承诺相守的初衷是什么,都已经不再重要,还有谁能像她,那么执着坚定地爱着他?明明性格恬淡,云淡风轻,却劝不退也逼不走,傻傻地陪在他身旁,给他最平凡的家庭温暖,给他最踏实的幸福满足感。
他是爱过别的女人,但是那又如何?他过去的恋情令他现在更懂得如何去爱。
他一直以为他只是乐于给自己的女人她们想要的东西,杨千淇要自由,他便还她;佟海宁想与他相守,他便陪她,但是现在他知道,若是有一天佟海宁对他说,她想离开他,他恐怕都无法放手。
原来,爱情里不只有成全,更包含自私的占有。
如果,当时他与杨千淇之中有一个人对这段感情够坚持,坚持到佟海宁一样赶不走劝不退,那么也许,他与杨千淇可以找到一条更好的出路?也许,今日一切都不一样了?
如今,物换星移,他是如此庆幸自己能够得到一份如此坚毅的爱。
「我爱你。」樊振宇又说了一次,重申自己的立场。「现在,陪我经历了这么多,你也看见了,这就是我所在的世界,我所处的江湖,你今天既然没反悔,日后,就算你想走想逃,我也会把你抓回来,不论是什么jungle,你都得陪在我身边,我们都在一起……不准逃,再可怕,都不准逃……」
他话中的坚定温柔心意令佟海宁盯着他,深深地赖进他怀里,止不住哭泣。
「我没有要逃、没有要逃……」她语带哭音地喃喃说道。
他是如此坚强,他没有从他背负着莫大压力的原生家庭中逃走,嫁给他,她也不逃,他在哪儿,她都不逃……
一直以来,总觉飘荡无依、悬浮不定的心竟在此种颠沛之下才感到满足踏实,像飞翔许久,终于找到航向。
原来,错综复杂的丛林里,有她一生羁绊。
☆☆☆ ☆☆☆ ☆☆☆
几个月后,豪无意外地,樊振宇当选了。
离正式就职日还有约莫一个月的时间,樊振宇忙着谢票,忙着与几个对他政治生涯有助益的大老们打好关系,忙着安排亲近的幕僚,忙着做职前准备,忙着……将樊振邦从佟海宁的身边拉开!
「我老婆来看我小姨子刚出生不久的女儿,你跟来做什么?」樊振宇不耐烦地对着近来老是跟进跟出的弟弟低吼。
造反了!樊振邦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接错了?自从佟海宁身体复原,开始积极参与他的竞选活动之后,樊振邦就像发神经似地,东瞧西看的,对这个沉静坚毅的温柔大嫂越看越满意。
这里是他妻子的娘家耶,樊振邦这里也要跟来是怎么回事?
「你公务繁重走不开,我就自动自发地开车送大嫂来啊。」樊振邦回答得嘻皮笑脸。
「她有小许可以接。」樊振宇咬牙切齿地说。不用他说事!
「小许也是个男的。」言简意赅。
「……小许可不像你提过什么鬼换妻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