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明白,娘为什么这样紧张?这是不是像小叔叔说的那样,娘……嗯,不懂得生活?
对,就是太死板、固执、不会变通,事事谨守规矩,像个牵线娃娃一样,没趣。
如此一想,娘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她将来绝对不要像娘这样,天天把祖宗家法顶在头上过日子,她要像爹爹、姑姑、叔叔他们那样潇洒做自己。
嗯,人生就要恣意,才不枉红尘走一遭。
小悦阳又立定了一个志向,但幸好她够聪明,没将这事说出来,否则女皇十成十又要再晕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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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悦阳领路之时,女皇两行泪水默默往肚里流。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回养心殿得要女儿领路才能安全“到家”,否则半路都要遇机关、遭暗算,落得一身狼狈,有家难归的下场。
但不论如何,今日有悦阳在,她总算平安无事地回到养心殿了。
进入殿中,她脚步再度踉跄,险些再扑了一个五体投地。
她她的皇太子、未来的储君殿下居然在……学看相。
天哪、地啊!太平不读圣贤书,竟学命理,是想改行做算命师吗?
当初是龙天宙自己夸口,论文学武功,他就算不是历届状元第一,但也绝对排得进前三,若不信,随便叫三个大学士与他比试一番,若有能胜他者,他便将教养孩子们的责任交出,否则,叫那群迂夫子少来误人子弟。
她倒没让人和他比试,却将他当年参加科举的试卷调出来看了一遍,确定自家王夫并未自夸,天下之才若有十斗,他最少占七斗,确实是绝佳的夫子人选,加上孩子们又亲他,因此她便答应了由他全权包办三个孩子的功课。
当然,她也钦点了几个品行端正的老臣来教孩子们礼仪规矩,以免王夫教出三个才高八斗,却如龙家人般视礼教如无物的怪物。
只是她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三个孩子根本不买那些大学士、宰辅的帐,他们只听他们爹爹的话,其他的……以小悦阳的说法就是——无聊、无趣加无用。
女皇陛下都快落泪了。皇子没有皇子样、公主没有公主相,而太子……呜,太子快变成算命仙了!
第9章(2)
“咳!”她重重地咳了一声提醒父子二人,她回来了。
小悦阳听见娘亲的重咳声,赶紧落跑。面对这种事,她经验丰富,通常娘亲脸色开始变化,表示她生气了,但当她气到顶点,反而变得冷静到近乎冷酷,这种时候,谁来找碴谁倒霉。
迄今为止,能在这种狂风暴雨中全身而退的只有伟大的爹爹,所以……人微言轻的人赶紧逃,反正呢,天塌下来有高个儿的爹爹扛,至于他们,保住自己就好。
“娘!”太子一边起身行礼,一边瞪了落跑的悦阳一眼。要带娘亲过来也不打声招呼,存心让他倒霉嘛!哼,等一下去膳房,在她最喜欢的桂花糕上撒一堆辣椒粉,看她还敢不敢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蠢事?
唉!这个太子也是个不省心的主。
“你先下去,我有话与你们爹爹说。”这也是龙天宙说的,不要在孩子们面前吵架,有事夫妻俩关上门说——见鬼了,为何她事事都要听他的?
但……好像听习惯了,如今不须他提醒,她也会不自觉照做。
唉,要不要说她太没有原则呢?不然为什么会被他吃的这样死?
“是,儿臣告退。”太子抛给爹爹一个“你保重”的眼神,然后以最恭谨的态度离开养心殿,去干他的报复大业。
听见那句“儿臣”,女皇陛下郁闷了半天的心终于稍稍缓解下来。
总算啊总算,她还有一个孩子懂得遵守宫廷礼仪,不枉她费尽心思钦点那么多大臣来教导他们规矩。
要知道,现在百官们一听说要教导三位龙子凤孙,都是抵死不从,他们已被她三个孩子惊世骇俗的言行举止吓疯了。
待得太子离开,殿门关上,她也忘记“礼仪”两个字怎么写了,猛地扑上去揪住龙天宙的衣襟,恶狠狠瞪着他,就像只择人欲噬的母老虎。
这要让外人瞧见,非吓得连作三天恶梦不可。
但龙天宙的脸色一点也没变,依然是那么潇洒、那么自在、那么……帅到天怒人怨。
对啦!她很怨,为什么她明明年纪比较轻,但两人站在一起,他却是光彩夺目,而她……唉,青春可不可以別溜得这么快,她不想跟他差太远。
“回来啦!”他微笑,同时伸手拨开她额上一缯乱发。“累了吧?要不要先休息?半个时辰后传膳,我们全家一起用饭。”
全家一起用饭是一件极为快乐的事,真的。她以前总是自己一个人用膳,偶尔父皇、母妃赐宴,也因为种种规矩而吃得痛苦万分。
但龙天宙说的“全家一起用饭”却不是这么回事,他们一家五口围着一张桌子,他会帮她挟菜,替她挑鱼刺、剥虾壳,然后她帮孩子们挟菜,孩子们也会挟菜给她,大家一边吃一边谈天说地,那滋味要说多温馨就有多温馨,是她最最喜欢的一项活动。
当然,这也成了少数她非常乐意违反的皇家礼仪之一。
至于之二、之三……她不要再想了,再想下去,她她还有什么脸面要求孩子们遵仪守规?
毕竟,堂堂一国之君都视礼教如无物了,又如何要求别人?
“嗯。”她轻轻颔首,感觉他的手搭上她的肩,轻轻揉捏她僵硬的肩颈肌肉,真是……她闭上眼睛,实在太舒服了。
“最近国事很繁忙吗?你的身体绷得僵硬。”这样对身体可不好,难怪她成天担心自己老了,这样没日没夜地操劳,不老才怪。
“是啊!北烁又开始蠢蠢欲动了。”她语泛困意,被他按摩得好快活。
“今年少雨、干旱,我朝北部都传出灾情了,何况北部。他们日子不好过,自然兴起南下掠夺的念头,这并不难猜。”
“你怎么知道北部传出灾情——喔,他们又出现啦?”她口中的“他们”就是那些至今依然将皇宫当龙家般来去自如的……亲戚们。
她进步了,不再口口声声是目无法纪的龙家人,愿意承认他们是亲戚,只是对他们老爱神出鬼没的行为始终无法释怀。
“不是,是你那些大学士在讲课时偶然谈到的。太子问我该如何应对,我告诉他,派可靠之人到灾区一一视察,确实了解其中情形,再分轻微、普通、严重等三种不同的灾情,以不同办法应对。”
她回头,给了他一个极其疑惑又不信的眼神。
“我进来时,你们似乎在学看人相。”对,她想起来了,她是来跟他兴师问罪的,怎么可以被他几下按摩便惑乱了心智,忘却本意。
她用力摇头,把那些享受、舒服啦全数抛开,端正精神,准备来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
对,和龙天宙“沟通”便是一场战斗,而且她总是输多胜少,才会搞到现在,她在外头是个铁血君王,回到家里,她就跟一个以男人为天的小女人没两样,凡事他说了算。
而她——该死的,她最后总是被说服,然后认为他说的就是真理,可天知道,他那些东西根本是歪得不能再歪的歪理。
偏偏他为何被说服,到最后谨遵不违?她自己也搞不清楚,总之就是……一笔糊涂账啊!
“对,我教太子如何分辨一个人是否可靠?什么样的人喜欢撒谎?何种面相的人顽固不通?顺便让他明白,不管是贪官、清官、严吏、酷吏……只要摆对地方就是好官,相反地,放错位置,变成一场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