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累了。」他修长的指插入她丝缎般的发间,贴上了她的颈项。「靠在朕的腿上睡一会儿吧。」
「不──」
「从这儿离开回至宫里恐怕得耗时不少。」皇上打断了她的话。「正好可让妳养养精神。」据报,她已一天一夜未阖眼,这样的她令他心疼。
「臣不可以如此放肆。」皇上的手好暖,让她的身子放松不少。
「违抗朕岂非更放肆?」
望着皇上唇边的浅笑,万十八心中一暖。「皇上为何对臣如此厚爱?」
「为了妳是朕所倚重之人,为了妳是朕的大纳言。」为了不逼迫她,他提醒自己,言止于此。
「皇上的厚爱臣无以为报。」她好喜欢见他微笑的模样。
「答应朕一件事当作回报,如何?」
「皇上请说。」
「除了朕与妳亲人之外,绝不让他人见着妳这副模样。」他还是说出了他内心的渴望,不合理的卑劣想望。
「那皇上也要答应臣一个请求。」她大胆地提出了交换条件。
眉一挑,皇上没说话,只是等着她开口。
「再唤一次臣的名。」有件事她想再次确认。
虽不明白她的意图,但只要是她的请求,他几乎从不拒绝,也拒绝不了。
「十八。」
当皇上那熟悉的低喃语调落入她耳中时,她满足地笑了。
果然还是只有皇上唤她时,才会有心跳失序的悸动与一种说不出的温暖感受。
「臣放肆了。」倾下身,她放肆地容自己伏靠在皇上的腿上安睡。
或许是真的累了,或许是待在皇上身边令她感到心安。她闭上了眼,安稳入睡……
拂上她睡穴的手流连地抚着她的发。「堂玄,辛苦你了。」皇上的声音透过马车清楚地传入堂玄耳中。
「臣职责所在。」堂玄的眼冷冷地环视着周遭一切,眸中杀意隐现。「皇上小心了。」
「哼。」皇上冷哼一声。「朕虽认为时机未至,对方不至于如此沉不住气,但偶尔也会冒出莽撞之人,对吧?」
「或许对方会在此动手。」堂玄的手已按在随身的剑上。
「引蛇出洞也是朕此行的目的之一。」皇上倒不意外。「真动起手,你有几成胜算?」
「六成。」他,再加上暗中部署的人马,的确有胜算。
「倘若只需顾及大纳言的安危,便有八成胜算,对吧?」
堂玄闻言,脸部肌肉抽了一下。「是。」
堂玄的回答让皇上扬唇笑了。
他的手轻抚着万十八白皙光滑的脸蛋,眼眸深深地凝视着她平静柔美的睡颜。俊美的脸庞上不见其它,只剩款款深情。
「这样便够了。」
※※※※※※※
「你要当吾之护卫?」二皇子皇甫皇望着蹲跪眼前的少年,因受伤而显得苍白的脸庞上带着一抹兴味的浅笑。
「是。」无情绪波动的沉稳嗓音与少年的年纪不相称。
「何故?」
「奉命而为。」少年有话直说。
好一个奉命而为。
二皇子英气十足的剑眉一扬。「兵部尚书虽有权指派吾之护卫人选,但你也有权拒绝,你可明白?」
他皇甫皇从不勉强任何一人待在他身边。
「小的愿意奉命而为。」
「哦?」左一句奉命而为,右一句奉命而为,让皇甫皇抿起了唇。「只是奉命而为,担当不了吾之护卫。」
「小的誓以性命护二皇子周全。」明白皇甫皇言下之意,少年立誓着。
「何需如此?」皇甫皇猜测着少年的心思。
这看似随遇而安却又特别固执的少年,让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身为二皇子的护卫便能让亲人过好一点的日子。」
挺诚实的。皇甫皇脸上似笑非笑。
说实话,少年的诚实赢得他的好感,只可惜……「诚实之人不适合待在宫里。」皇宫并非单纯之人能存活之地,这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诚实只对二皇子。」少年说得诚恳。
是吗?皇甫皇不置可否。「千万别让任何人看清你的底,也不可相信任何人,此乃宫里的生存之道,你可清楚?」
少年闻言,忍不住抬头望向皇甫皇。
他不明白,为何年纪比他小的二皇子却拥有较任何人都洞悉一切的眸与深沉难测的心思?
尤其是他那双孤寂的清冷眼神,竟让少年有一种想好好守护他的念头。
「小的可以信任二皇子吗?」
「不能。」少年的问话让皇甫皇笑了。「但身为吾之护卫只能唯命是从,别无选择。」他望着少年微蹙的眉。「打消你的念头吧。」
「既然得唯命是从,小的选择相信二皇子。」少年自有他的想法。「唯有相信主子才能替主子卖命。」
「名字?」皇甫皇突然问道。
少年愣了一下。
「如此不听劝的护卫,你说吾是否该好好记住他的名字?」
「堂玄。」少年心下一喜,拱手报上自己的名。虽未明说,却已知晓二皇子已认了他。
「堂玄。」皇甫皇唤着他的名,一脸深意。「若你能做到一件事,从今尔后,你便是吾的贴身护卫。」
「二皇子请说。」
望着少年冷静的眸,皇甫皇开口了,似话家常一般平淡的语气却说着令人费解的话语。
「不许先吾而死。」
※※※※※※※
万十八站在御书房门口,站在御书房的门槛前,怎么也不愿再迈开一步踏进御书房。
房里的皇椅上依旧空悬,摆放整齐的文房四宝依旧静静地搁着,似乎未曾被动过。
怎么回事儿?
万十八困惑的脸庞上拢着忧虑,这些天来皱起的眉头怎么也抚平不了。
「皇上今日也不到御书房?」
「回大纳言,属下不知情。」守在御书房门口的侍卫恭敬地回答。
是啊,万十八苦笑了下,点点头。
连身为大纳言的她都不清楚皇上的行踪,守门的侍卫又怎么会清楚。
三天了。除了上朝之外,她根本见不着皇上,彷佛有意躲着她似的,让她越来越担心。
那日醒来时她已躺在自己房里,不但妥贴地盖好被子,连身上的衣裳也让宫女给换去。
宫女做这些事原属稀松平常,但她却在自己的发上闻到了血腥味。
干涸的血和她的发色几乎相近,她会察觉纯属意外,而这意外让她惶惶不安。
她并未受伤,那这血……是谁的?
那一日,皇上出现得突然;那一日,堂玄神情特别冷厉;那一日,金佛寺的后山冷清得令人意外;那一日,她睡得格外深沉。
想想,自她放肆地趴上皇上的腿时,她似乎便失去了知觉,不但沿途未曾苏醒,连怎么被送进房她皆毫无所觉。
那一日的她的确累了、困了,却不至于如此贪睡。
蓦地,万十八脸色刷地惨白。
一旋身,她离开了御书房直往青龙苑而去。无论如何,她今晚非见皇上一面不可。
「大纳言。」她疾行的脚步让一女官唤住。
「妳要阻止我?」看清了眼前女官的面容后,万十八认出了她,一个曾为她指过路的女官。
「不,下官想替大纳言带路。」
眼前的女官和堂玄一样拥有清冷的眼眸。「宫里的路我都记得了。」皇上的图画得很仔细。「皇上出事了,对吧?」她总觉得女官知道些什么。
「下官不能多言。」
「走吧。」万十八迈开步伐不再多问,焦急的她紧咬着唇瓣,袖袍下的手隐隐发颤。
「大纳言?」守在青龙苑的堂玄脸色稍变。
「我要见皇上,请通报一声。」她的眼一瞬不瞬地望着透着灯光的门扉,怦怦跳的心撞疼了她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