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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世文与她也许更像是一对知己良朋。其实他也是个冰雪聪明的人,他是否已在她这番细心照料的背后,察觉到她的疏离?所以……他才至今都没有越过朋友与夫妻最不相同的那道界线?

  世文、世文,我此生有负于你,是上天捉弄,并非我无情无义。知我如你,是否能解我苦衷?

  站在窗边,望着天上的一轮冷月,她不禁怅然神伤。

  虽然在朱世文面前她表现得无心国事,但在这十个月里,她一直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对国事的看法,甚至暗地推动朱世弘那份“大计”,令朱世文想帮他的心更坚定。

  今日,终于见到一丝曙光了。虽然还不知道朱世文的那份请愿奏折能否得到皇帝的批准,但他全力以赴要帮助朱世弘登上宝座的那份心,从来没有如今日这般坚定。

  这个好消息她应该立刻告诉朱世弘,不过今天太晚了,她没有办法去瀚海殿,即使他们距离如此之近……她甚至能听到从瀚海殿隐隐传来的丝竹之声。

  这丝竹之声应该是来自朱世弘召入宫的那班戏子,听说那些戏子中不乏能歌善舞的美女,颇有温柔手段,常以此博得男人的欢心。现在他是否正忙着左拥右抱,醉卧温柔乡呢?

  她心头幽幽浮起一首诗——

  泪湿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

  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

  好悲凉的一首诗,但这不该是她的写照。她与朱世弘的情,她不知道最终的结局会是怎样,她不去想,也不敢去想,只能朦朦胧胧地相信,总有一天,她可以和喜欢的人厮守在一起。

  所以,今日的辛酸和孤寂,又算得了什么?

  她猛然将窗户关紧,将所有的声音都断绝在窗纸之外。

  ◎◎◎

  朱世弘倚着殿外的栏杆,握着酒杯的手垂到栏杆之外,不小心松开,那只晶莹剔透的玉杯就落入了湖水之中。

  一旁的宫女轻呼,“殿下,您的酒杯落水了。”

  他醉眼迷离地望着那顺水飘走的玉杯,微微一笑,“千金难买一笑,身外之物又何足挂心?”

  瀚海殿是宫中唯一临湖而建的宫殿,朱世弘一直很喜欢这个特点,因为他要时时刻刻提防身边有没有人监视他的行动、意图伤害他,但无论是刺客还是密探,都很难一直潜伏在水中的,所以这里最是安全。

  他侧过头,大声说:“琵琶的声音再响些!”

  里头的丝竹之声立刻又热闹了许多。

  夜夜笙歌、贪欢醉酒,这是宫里宫外之人这一年来对他这位二殿下的评价。在公事上,他对太子是步步退让、忍辱负重,虽然朱世隆偶尔会试探性地找他麻烦,但两人之间已经不会像以前那样剑拔弩张了。

  他听说太子党的那些人说他已经由潜伏的豹变成了喝醉的猫。

  一只醉猫,何必挂心呢?

  房顶上忽然有道黑影一闪而过,他的眼角余光捕捉到那道晃动的影子,于是他挥了挥手,让在身边服侍的宫女下去,重新关好内室的门窗,将户外与房内隔成两个世界。

  他轻轻打了个响指,一道黑影从空中飘落,跪在他的脚边。

  “说吧。”他望着那黑影,淡淡开口。

  “殿下,北平王已经决定入朝,奏折明天会送到陛下那里,不过陛下似乎也有其他的打算,秘密召见了四皇子,谈的是什么却无从得知。”

  “父皇和老四一天到晚都神秘兮兮的,谁也不知道他们在琢磨些什么。”朱世弘冷冷一笑,“不过现在他们应该还没有准备齐全,所以老四乖得像只温顺小猫。比起我和太子,父皇看他要顺眼得多了。”

  “但这江山早晚不是您更是太子的,这一点陛下也肯定明白。”

  朱世弘面对湖水,负手而立,良久他开口道:“欧阳,接下来这几年施南会有很大的动荡,对我来说这一仗非生即死,我交给你一件事……我若是输了,不要让他们把我埋在皇陵,因为太子必定不会让我风光下葬,而我也不想死后还任由别人摆布。”

  欧阳晔惊诧地抬起头:“殿下,大战之前为何先言不祥之语?”

  “这些话我不能对别人说,但你是我这些年来唯一信得过的人,所以我只和你说。若是我输了,想办法把我的尸首带出皇都,若是尸首带不走,就烧成灰撒在湖里吧。这片湖水连着鸿雁江,我去年在督造石桥的时候曾路过鸿雁江,很喜欢那里的风光,希望有朝一日,能于那里终老。还有……”

  他低下头,撩起腰带下方挂着的一串饰物中的一件,“记得连同这件东西一起葬了。”

  欧阳晔微微直起身看向他手中之物——那是一个小巧的香囊,银灰色的丝绸为底,上头有着黑色的盘龙祥云花纹,看上去并不是很贵重的东西,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但殿下望着这香囊的眼神却是从未见过的温柔专注,仿佛这件东西是他视逾生命的至贵之宝。

  这件香囊,是什么人送给殿下的重要礼物吗?

  第7章(1)

  北平王朱世文要入朝主事的消息在两日之后不胫而走,一时成了众臣议论的话题。人人都知道他身子骨弱,尚文不尚武,虽然深得皇上宠爱,但是谁也没指望他真的能入朝主事,没想到突然间他就可能要成为继太子和二皇子之后,又一位“朝中主子”,怎不令人惊讶?

  没过多久,众人知道皇上竟然将六部中最举足轻重的户部交给朱世文打理时,更是大吃一惊。

  要知道六部之中,兵、工、户三部向来是重要的。这些年来,礼部和兵部大权始终由皇上独揽;工、户、刑三部归属太子;吏部为朱世弘统辖。三足鼎立已成定局,现在却突然插入一个不被人放在心上的朱世文,还硬生生从太子手中抢走了户部,简直是出人意料到了极点。

  太子那边的人马得到这个消息时,顿时闹得鸡飞狗跳,纷纷求见皇上,提出许多理由要求收回成命,但皇上似乎心意已决,无论谁来求上奏一律驳回,甚至说再有谈及此事者,就要问责太子,这才让纷纷扰扰的朝堂平静了下来。

  但这“平静”又能维持几时呢?

  当简依人捧着空花瓶走出吉庆宫时,迎面走来的正是怒气冲冲的太子,两人乍然碰到,两年前的那一幕立刻在两人心中重现。

  她心中恼恨,却面无表情地回身向随侍的宫女说道:“这宫门的台阶是不是好久没有打扫了?竟然这样脏污,等会儿记得从蔚然湖上多打些水来,好好地洗一洗。”

  “弟妹这是发威给谁看呢?”朱世隆冷笑一声,“如今你做了北平王妃,比起当年可是气派多了,但是也不必连太子我都不搭理吧?”

  “参见太子殿下。”简依人微微屈膝,“殿下是有要事找王爷商谈吧?王爷昨晚咳了一夜,刚刚才服药睡下了,殿下不如改日再来。”

  “哦?世文又病了?那我更要好好探望一下了。”他不等她阻拦,拔腿就闯了进去。

  简依人犹豫了一下,只是抱着花瓶没有移动脚步。她斟酌着自己是该回去还是该走的好,想了又想,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情还是他们私下商议较好,自己应该避嫌才是。于是她按照初衷缓步离开了吉庆宫,前往承恩宫。

  走到一半,正好走到上次她与朱世弘相见的御花园门口,听到里面似是有人在说话,她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好奇的伸头向内望了一眼,只见有个人的裙角从交错的花木中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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