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平日在府中的穿着?”先不说别的,钱朵朵那一身五颜六色的罗衫绣裙,就让珍老太妃按捺不住火气。
“怎么了?不好看吗?”钱朵朵先低头看看大红的丝裙,瞧了瞧臂间缠着的黑色看帛,再瞄了一眼足上滚着兔毛的长靴,颇为意外地回道。
她自觉这身打份挺不错的啊!
“守镇怎么能忍受如此低俗的女子。”珍太妃毫不掩饰自己厌恶,抚着额头,难掩气怒。
她很低俗吗?钱朵朵敏感地打量着周围的宫女,每个人的衣裳看起来都很……
单调,哪像她的那么有趣。
“听说你爹是南方首屈一指的富商?”
“嗯。”
“家中可有人做官?”
“没有。”
“你可是出身书香门第?”
“不是。”
“你是钱家正室所出?”
“我娘是丫鬟。”
“混账!这等身世,你是如何让皇上指婚的?”明明不是大家闺秀,居然攀上皇亲?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皇上见我聪明伶俐,与侯爷非常匹配,他就指婚了。”她她讨厌珍太妃盛气凌人的态度。
世人都是爹娘生的,生来平等,她凭什么把她贬得好像很低贱似的。
“胡来!皇上一定是看守镇不顺眼,才用你来羞辱他。”珍太妃很清楚,皇上早就视榆林侯为眼中钉,想必这门亲事是没安好心。
“你的嘴也太毒了吧!”
“你竟敢如此对珍太妃说话。”随侍在旁的太监喝斥着,欲上前教训跪在地上的钱朵朵。
“慢。”珍太妃冷笑一声,“你叫钱朵朵是吧,别怪哀家如此瞧不起你。”她收起愤怒的心情,冷傲地走到她面前。
她在宫中生活多年,周旋在后宫众妃的尔虞我诈之间,论心机深沉,没有人斗得过她,怎么可能收拾不了一个小丫头,不然她这几十年的历练不就白费了。
“哼!”兰钱朵朵看在朱守镇的面子上,忍不住没有回嘴。
“榆林侯乃是太祖最小的儿子,也是当时宫中最得宠的一个。他身体里流的是纯正的皇族之血,天下能配得上他的女人,试问又有几个?”珍太妃冷眼看着钱朵朵道:“他自小聪慧,深得先皇垂爱,视这个皇弟为宝贝,而守镇也相当争先,不到十岁便能熟读经书,更懂得察言观色,在诸多皇子中,太祖对他百般呵护,要不是我儿推让,他早该是个王爷。”
朱守镇是皇族之后,而她呢?钱朵朵有些自卑地将头垂得更低,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在嘲笑两人这间如云泥之别,那鄙夷的语气,更像狠狠甩在她脸上的巴掌。
“你看看你,出生暴富之家,言行粗鄙,你拿什么与榆林侯匹配?嗯?侯府随便一个小小侍书丫鬟都比你强十倍。她们穿着得体,进退得宜,你会吗?你只会丢侯府的脸,举手投足都显示出丑恶的本性。”
钱朵朵咬牙忍着泪,珍太妃说的每一字每一句,无不恶狠狠的刺进她心窝,自卑的她,根本无法反驳。
“我要是你,根本没脸继续待在侯府。”
“你说够了没?我不奉陪了。”她强忍难堪地站起身,提裙就要往外走。
“你走不了的。”
“你还想干什么?”
“你现在还不能走,每个皇室成员都要参加祭祖大典,你想让守镇丢脸吗?”
珍太妃冷着一张脸,心中早有打算。
“我不去!”
“能加祭祖大典是皇族的职责,你是侯爷夫人,不能缺席。”
钱朵朵委屈到了极点,却倔强的不肯在珍太妃面前掉泪。她抬高下巴,很有志气地回道:“我去就是了,但不会跟你一起。”
“随你。”珍太妃面露不屑。
钱朵朵虽然没大没小,便庶出的身份,让她比钱家其他孩子更倔强,向来不愿意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更何况是对讨厌的人低头,可是她只要一想到朱守镇,以及他尊贵的身份,她便不得不妥协。
她无法做出让他为难的事,为了他,就算再困难,她也愿意尝试。
在众多太监的服侍下,潇洒俊逸的朱守镇穿上祭祖大典时的庆典袍服,步出侧殿,走向太庙的中央祭坛,打算做最后的准备。
脚踩汉白玉石,稳稳绕上环型的高台,下方诸位王公大臣、天潢贵胄的仪仗紧挨,各式旌旗随风飘扬,场内响起震耳欲聋的击鼓声。
在他环视四周的同时,突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不是要出京去玩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朱守镇在高台上看到她,先是心中一冷,只不过马上开始怀疑是否出了什么事。
朱守镇含情脉脉望着钱朵朵的同时,被太妃眨得灰头上脸的她,她正红着眼眶,仰首凝望着骄阳下的朱守镇,夏季的微风吹起他身上赤红色的披风,更显得他高高在上的尊贵气息。
钱朵朵心中突然一阵酸楚,她推开周围的命妇,一个人头也不回地奔进太庙附近的宫殿里,将朱守镇忧虑的目光抛在身后。
“讨厌!他没事干么长得这么好看,又那么有钱!”她走过埋怨,第一次感受到他与她之间遥不可及的距离。
钱朵朵边走边看,发现屋里放满了许多稀世珍宝,有夜光杯、金银壶、白玉笔洗,各式古董摆件。
钱家虽然也曾兴盛过,家产却不及此处的十分之一,一想到家,她的心情又沉重几分,不晓得家人是否安好,会不会又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
正思念着家人,眼前突然出现一群宫女环伺着的妃嫔们,钱朵朵对宫中的品级还相当陌生,根本无法从她们的穿着分辨她们到底是什么。
她大剌剌的个性不擅于应付这些外表看似高贵,却饱含心机的妇人,她连忙转身想躲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大伙来看看,这只花麻雀是哪来的啊?”一个身材矮胖,打份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指着钱朵朵尖声说道。
“妹妹,你真是眼拙,这位可是榆林侯的正室夫人。”
“我的天!我要晕倒了,人中之龙的榆林侯怎么会娶像她这样的女人?”众人闻言,皆大惊小怪地开始碎嘴。
钱朵朵越听越气,勃然大怒的转过身,指着那群女人骂道:“你们才是哪里来的疯女人,怎么随便批评别人?”她才不管这些女人有多尊贵,出口讽刺人就是该骂。
“举止竟然如此粗俗。”妃嫔们难以置信地瞪着她,仿佛她是不小心混入宫中的小乞丐。
“她跟我家侄女比起来,可差了十万八千里。”其中不乏想将自家亲戚嫁给榆林侯的,一看到钱朵朵的相貌,就忍不住大肆批评。
“就连九品官家中的小姐都比她强。”
“我可是侯爷夫人,由不得你们这样指指点点!”钱朵朵的耐心已经到极限了。
“哼!侯爷夫人如何?见到我们都不用行礼的吗?一点规矩都不懂。”谈到身份,这里每一位可都高过钱朵朵。
“这里是可以让你嚣张的地方吗?别忘了,宫中可不比那些不三不四的下等场所,是个讲规矩的地方。”一名宫女不善地低声提醒。
是,她就是出身低下、不三不四的下等人,但他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皇亲国戚又高贵到哪去了?钱朵朵抑郁地望向热闹的宫殿外,一股强烈的孤寂顿时涌上心头。
“榆林侯会娶你是皇上的旨意,可别得意忘形了,你以为侯爷会真心接纳你?别作梦了!”
“对啊,谁都知道榆林侯对女人的要求极高,你就等着独守空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