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张小姐果真爱摆谱,连下马车都要袁不凡在一旁搀扶;袁不凡也不以为意,就让她扶着,一路像伺候娘娘似的把她搀进大厅。
徐府的老爷以前曾经做过县官,告老还乡后建了这座宅子,用来安度晚年;徐府的少爷、小姐或在外经商,或已嫁人,只剩最小的女儿还待字闺中。
见礼过后,徐府招待他们两人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张小姐对他们的盛情招待感到很称心,但席间徐夫人频频劝她快些回家见父母却让她有些不是滋味──这本是她的伤心事,那可恶的男人竟随便的跟别人说了!
饭后她回到客房,那可恶的男人还算识相,去柴房借宿──他当然得去住柴房,因为徐府就只有一间客房。
直到现在,她都还没问过他叫什么名字,反正这不重要,对她来说,他无足轻重!
忽然有人轻敲她的房门。“张姊姊,你睡了吗?”
“没有,是哪位?”
“我是映心,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原来是徐府小姐。
“张姊姊,现在来没打扰到你吧?”
“当然没有,是我打扰了,今天真要谢谢令尊、令堂的款待。”张小姐尽量表现出良好的家教。
“姊姊喜欢,那就最好了,我还怕我娘今天在饭桌上说的话惹姊姊不高兴呢!”
“怎么会,令堂也是关心我。”张小姐口是心非的说。
“老人家说的话,姊姊毋须在意,想怎么做就照姊姊的意思去做就行,我对姊姊和袁大哥是百分百支持的。”
“嗯?”什么意思?
“对不起姊姊,袁大哥把你们的事都告诉我们了,他千交代、万交代叫我们假装不知道,不然怕你会害臊;可是我觉得你好勇敢,我真的好佩服你。”
“我们的事?你说的是什么事?”张小姐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姊姊是江南富户的千金,却毅然放弃荣华富贵的生活不是吗?”
“是啊!”张小姐点点头,虽然离家不是她自愿的,但也总算是放弃了过去的生活。
“袁大哥以前不是你们家的下人吗?”
“嗯,是啊!”原来那家伙姓袁,而他既然自称下人,她也乐得当他的主子;心情一爽,张小姐顺手拿起茶碗啜了一口。
“你和袁大哥的恋情不见容于父母,于是你和袁大哥私奔,一路上颠沛流离,躲避家人的追捕。”
“咳咳……”张小姐冷不防被茶水呛到,涨得满脸通红。
“姊姊小心,”徐映心急忙帮她捶背,“不要动了胎气。”
“什么?”张小姐被噎得更厉害了。
“姊姊,你发病了吗?”徐映心慌张了,“我马上去找郎中来看你。”
“别……”张小姐伸手制止她。“只是噎到,不是什么病。”
“姊姊,你别再瞒我了,”徐映心面露凄然之色,“袁大哥都跟我们说了。”
“他又说了什么?”好个姓袁的,张小姐顺了顺气,“说我得了不治之症是吗?”
徐映心眼中含泪,点了头。“他说你身子弱,本来不能怀孩子,可是因为太爱他,想为袁家留下一条血脉,所以冒着生命危险怀了孩子。
“袁大哥带你四处寻访名医,说务必要在产诞下孩子前将你的身子调理好,虽然……虽然这是个奢侈的愿望,但他会抱着这个希望一直一直努力下去。”
张小姐听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袁大哥好痴情,姊姊好伟大!”徐映心边流泪,边握住她的手。“袁大哥说这些日子你已渐失信心,想要放弃自己,他非常痛心。
“姊姊一定不能放弃希望,不然袁大哥一定会活不下去的!”徐映心一再劝慰,深怕她不肯支持下去。“姊姊,你一定要答应我,一定不要留下袁大哥一个人,你们要一家三口,不,四口、五口、六口……快乐幸福的活下去。”
真是够了!“好,妹妹,我答应你,我绝对不会比‘袁大哥’先死。”张小姐怒极反笑。
“真的?”徐映心破涕为笑。
“真的,我也很担心袁大哥将来会生不如死呢!”
徐映心用力的点头,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似乎是从张姊姊身上发出来的,是张姊姊的病更重了吗?
“妹妹,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姊姊你说。”
“我想请问柴房要怎么走?”
“姊姊,你想袁大哥了是吗?”徐映心的脸红了,“袁大哥说你怀了孩子,你们不方便再‘在一起’,所以他一个人去柴房住。”
那姓袁的真是够了!让她私奔、未婚怀孕、患了绝症还不够,竟然还把她编派成了荡妇淫娃──她去柴房找他,不正表示她“寂寞难耐”吗?
“袁大哥要我们千万不能把柴房的位置告诉你,如果你执意要跟他在一起,他只好先走了;但姊姊不用担心,袁大哥说他明天一大早就会回来接你,这段时间如果你想他,他就叫你想想四个字。”
“哪四个字?”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听错,”徐映心有些迟疑,“他说的好像是──以客为尊。”
张小姐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笑了。
***
第二天早晨,袁不凡果然依约等在徐府门外,连马车也备好了,一见张小姐,便绽开笑脸。“早!张小姐。”
张小姐瞟他一眼,对他不理不睬,转身对着徐府众人道谢。
袁不凡走上前,拿出两个金锭。“谢谢您的款待,这点小小谢礼不成敬意,就当是相识一场的纪念吧!”
“这是做什么!”徐老爷连忙推辞,“老夫助人岂是为了这个?”
“您当然不是为了这个,”张小姐一把抢过金锭,拉过徐映心,将金锭放在她手上,“可是我们却不能不知礼、不懂事,而且将来妹妹成亲之时把这金锭打成一件首饰,也可当是姊姊送上的贺礼啊!”
徐映心连忙推辞,“姊姊,你们离家在外才最需要钱。”
“妹妹就别推辞了。”张小姐皮笑肉不笑道:“你袁大哥别的没有,就是钱多;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会挣钱;看在他这么辛苦挣钱的分上,反正我也用不了多久,妹妹就帮着花,不然会辜负他的一番心血,袁大哥,你说是吗?”
“很是、很是。”袁不凡笑得开心,“徐小姐,就请您收下吧!”
“姊姊又自暴自弃了,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要为了肚……”说到这里猛地住口──袁大哥说过不能让张姊姊知道他们已知此事的,连忙偷看袁大哥一眼。
袁不凡笑着对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妹妹,我知道你关心我,不过送出去的礼就没收回来的道理,‘黄金有价、情义无价’,袁大哥只拿两锭黄金,我还觉得这礼太薄了呢!”
这两锭黄金足有四、五两,别说住一夜,包下整间客栈住上一个月都不成问题;众人一听张小姐的说法,不禁咋舌──不知张小姐的出身到底是富贵到什么程度,连私奔都能有这样的排场!
“是啊!”袁不凡接道:“昨晚不分青红皂白来叨扰贵府,好在徐老爷和夫人大人有大量,不计较我们这种蛮横无礼、神人共愤的行为,令在下既感且愧,这份薄礼不过是聊表寸心而已。”
张小姐心想,这姓袁的真的好可恶──不着痕迹的又把她给痛骂了一顿!此仇不报非女子,于是笑道:“袁大哥说得是,为了这‘蛮横无礼、神人共愤’的行为,我们真该多表示点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