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把听筒给我移开,诸葛忘言,你给我差不多一点喔!移回来!移回来!”她皱着眉头看着手机,拜托.方圆十里的人都听见他的声音了。
“是,张大哥,我在听,您的谆谆教诲我没齿难忘。”
“哼!死没良心,栽培你们这些臭丫头真是折我的寿!我不知道倒了几辈子的楣才遇上这样的鸟事!”噼哩啪啦……噼哩啪啦……
诸葛忘言直接切入重点,“请问是什么样的鸟事干扰了张大哥您呢?”
“还不就是你!你还敢问?我都快吐血了我!”另一头的张大哥气得跳脚。
“我怎么了?”她一脸莫名不解。
“就是你那张脸!讨人厌的脸!”
“是,我的脸这么讨人厌,我真的感到由衷的抱歉。”大概是合作久了,其实张大哥的性子她也摸得满透彻的,如果他真的生气,通话绝不超过三十秒。
“诸葛忘言!你再给我要嘴皮子试试看!”
“不敢。”
“你不敢?你是说你不敢吗?哈哈哈!我告诉你,全公司就属你最敢!你自己说你多久没来了?”
“我、我没算耶……”诸葛忘言搔搔头,自从她进入川行馆后,打工也只能先靠边站了。
手机另一头的经纪人倒抽一口气,很好很好,大家都当这年头钱很好赚就是了!“我不管,之前的事我不跟你计较,我给你三十分钟,不,一个小时好了,一小时内你给我赶到棚里来!”
“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敢问为什么?你不准问为什么!”火山又爆发了。
诸葛忘言愣了愣,“为……”下意识又要脱口询问,为了自个儿的耳膜安全着想,她赶紧闭嘴。
手机那头传来沉重而急切的呼气声,过了一会儿张大哥才说:“我告诉你,有一家厂商的衣服指定要你当模特儿不可,说是因为你的脸!他们喜欢你的脸孔!诸葛忘言,我警告你,我这可不是在求你喔!你要是有点良心的话,就给我立刻、马上用飞的一路滚过来——”又是一句长达十秒的嘶吼。
“喂?喂?张大哥?”等她从一阵晕眩中回神时,手机早己断了通讯。
现在去?那不就要搞到很晚?诸葛忘言皱起眉头,有些犹豫不决,她还有个特别的病人要照顾呢!
她蹑手蹑脚的回到病房内,却发现迟啸川早就醒来,正睁着一双深邃的眼直盯着她。
“呃……我吵到你了吗?”她走到床边,伸手摸着他的额头。
“小忘要离开?”迟啸川一脸茫然困惑。
“喔、喔……你说那个啊……”糟糕,被听见了。
迟啸川不说话,只是直盯着她。
“我有一些事必须去处理一下,我保证我会尽快回来好吗?”又是这个眼神!完蛋,看来他幼童化的倾向又加深了一些。
“不好。”他斩钉截铁的拒绝。
“啊?”
“小忘离开,不好。”
“我不是离开,我只是先去处理一些事情。”他不说话,只是摇头。
诸葛忘言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我不想自己一个人待在医院里。”迟啸川声音低沉而沙哑。
“可是你现在是病人,不能乱跑,一定要好好休息才可以。”她放慢语调,希望这能有点帮助。
迟啸川蹙起眉头,再度重申:“我不想自己一个人待在医院里。”诸葛忘言的胸口忽然狠狠抽了一下,他的表情让她感觉自己就要将他抛弃一样。突地,脑中灵光一闪,她想到可以求助的人。
“你等我一下。”她闪到门外去,立刻打给莫大叔。
“怎么了?丫头。”
“莫大叔,我……”她话都还没说就被莫大叔幸灾乐祸的打断。
“哈哈哈!你是不是觉得头很痛啊?”
“是,我的头是有点痛。”
“我告诉你,我家少……咳咳,我是说那个候补的,脾气是渐进式的,越到后期越夸张啊,想当初我……”
“停停停!莫大叔,我是想问你如何解决这种状况?”
“哈哈哈,没别的办法啦!他这时候通常就像个小孩子,说理说不通的,我们只能多让让。”
“……”该怎么办才好?
“哎哟,你这种情形还不算严重啦!你绝对无法想像当时我是多么忍辱负重、含辛茹苦……喂?喂?哇!居然挂我电话……”清了清喉咙,诸葛忘言再次进入病房。
迟啸川目光直盯着她,既企盼又渴求,一双漆黑的瞳眸因为刚从睡梦中醒来显得更加深邃,闪闪发着亮光,仔细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噢!好吧好吧!我认输可以了吧!”她还是败给泰迪熊的眼神了。
迟啸川毫不犹豫的绽开一笑,有点奸计得逞的意味。“走吧,我们要去哪里?”他非常顺手的拔掉点滴。
“你……”她惊愕的看着他的动作,他未免也太流利顺畅了。
“我以前常做。”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走。”迟啸川牵起她的手,一脸笑眯咪的,带着她在医院里九弯十八拐,完全没被值班的护士察觉。
坐上公车后,诸葛忘言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带路的人应该是她吧?但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也只有认命的份了。
“小忘,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要去处理什么事情了吗?”他一直想问。
“嗯,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以前的经纪人要求我回去拍几组照片。”
“照片?”
“杂志照,打工性质而已。”
“真的?那我一定要买。”迟啸川始终牵着她的手。
“谢谢你这么捧场,只是我出现的页数不多。”她靠在他厚实的肩膀上。
迟啸川含笑的开口问:“小忘,你是从哪里来的呢?”口气饱含着满足及感谢的心情。
“你在说什么?”搞得她好像稀有动物似的。
“……我这样你会觉得烦吗?”沙哑的嗓音泄漏他的不安。他也知道应该要控制自己的脾气和情绪,只是感冒的这段时期就是没办法,容易失控,会颐指气使、会任性要求,像个吃不到糖就闹脾气的小孩,等自己回过神的时候,通常已经累翻了一干子的人。
诸葛忘言眨眨眼,顿了一会儿才说:“与其说烦,不如说是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咦?你恢复正常了吗?”他苦笑,“好像有一点。”真不想回神啊!
“你真的应该待在医院里好好休息的。”她担忧的盯着他苍白的侧脸。
迟啸川吸了吸鼻子。“其实我很害怕一个人待在医院里。”诸葛忘言愣了愣,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她一直以为他只是单纯不喜欢医院,想不到是因为害怕。
“小时候有一阵子住在医院里,病房在最高楼层,只有我一个人。”他皱着眉头,眼神显得很飘远。
诸葛忘言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人和人之间是不是有着共同的频率?她时常觉得自己和迟啸川是这样的贴近彼此的内心。快乐也好,悲伤也好,好像所有的事都摊开在对方面前也无所谓,因为她知道,迟啸川就是那个能百分之百容纳她的人,反过来她也是,迟啸川的喜怒哀乐,她全愿意无条件的接纳,没有勉强,也没有无奈,这仿佛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我每天睁开眼,面对的就是一片雪白。时间久了,我还怀疑自己是不是会变成雪人。”说到这里,迟啸川露出微微一笑。
“什么雪人?”这家伙从小就想像力天马行空的吗?
“每天都要吃很多药、打很多针,就连来看我的医生护士也都穿得一身雪白,我那时候好羡慕能自由自在奔跑在太阳底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