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人类可以是这么难懂的生物。
“哎呀,我是在消极什么?一定是熔树太尽责,没让我多晒点能赶走忧愁的阳光。”站起身,方本心走到树阴外,伸了个懒腰。
掏心掏肺、掏肝掏肾的对话真累人,她企图中止太过超前的进度,不希望这种跨越普通朋友的亲密无节制地蔓延。
她怀疑自己是个爱示弱的女人,对见面次数不超过三回的……朋友,居然能谈到这里来。
她无须全盘托出的……
“你一定很喜欢看童话故事对吧?”方本心好奇地问。
“此话怎讲?”海汪洋也走出树阴,陪她晒太阳。
“骑士啊!”真是浪漫,“亏你想得出这么梦幻的理由。”
想到被他抱在怀里的那一瞬间,红云老是无法克制地飞上她的脸颊。
怎么会有这么轻浮的人嘛,连问都没问就乱抱女孩子,她很害羞的好不好!
“很梦幻吗?”
“瘸腿的公主有骑士当双脚,还不够梦幻?”咳,她也是有粉红少女心的。
“是吗?我不过是别有用心罢了。”海汪洋饮尽绿茶,捏扁纸杯。
别有用心?
“说来听听、说来听听嘛!”假如从他口中冒出更浪漫的情节,她都可以接受。
“真的要听?”
“别做吊胃口这种缺德事。”她洗耳恭听。
“我只是想乘机了解你不愿跟我掏肝掏肾的女性尊严。”既然她要解答,他就给。
什么意思?
“你可以再减一些,体态会更好。”虽然他现在也抱得动。
她懂了!她听懂了!她完完全全听懂了!
“如果遇到‘女性尊严’这种事,你还是吊我胃口吧。”忍住,牙一咬就过去了,别指望男人会有多少浪漫细胞。
他向来寡言,一出口倒是轻松便击败她,每次都让她输得彻底。
“我想,你的老板一定很怕你,该不会你说要休假,老板根本不敢拒绝?”方本心有些没好气地道。
为了坚持己见,展现出扳不倒的固执,还有着“精辟不凡”的思考回路,他的朋友不知道多不多?
“的确,我想休就休。”不然哪能老是制造和她的“偶遇”?
“果然是这样。”她猜得真准。“真想到你工作的水族馆去瞧瞧。”认识一下和她同病相怜的老板。
“可以啊,改天找个时间带你去。”
“呃……”她只是说说而已,这样岂不是成就第三次变相的约会?“打扰你上班,会让老板扣你薪水的。”他不会勇敢到这个地步吧?
“唔,我没有说过我就是老板吗?”
什么?!
老天,一次把雷劈完给她个痛快吧,干嘛这么折磨人呢?
第5章(1)
在工作桌前画着稿件,手上的笔俐落地勾勒出线条,原本空白的画纸上便呈现出一只小白兔的雏形,只不过移动迅速的笔尖突然像是燃油不够的机车,渐渐减速,最终静止不动。
方本心已数不清自己最近常这样失神了多少次。
脑中的罪魁祸首真是莫名的霸道,老爱插播,让她完整的思路被切断得乱七八糟,一天总爱跳电个几回才甘愿。
如果一个女生三不五时挂念着男人,是不是就叫花痴?
她觉得自己快要能体会花痴的心情了!
自从三个星期前,海汪洋第一次陪她去当志士之后,他们就再也没碰过面。
明明之前巧遇得跟约好了一样,现在看来倒像黄粱一梦,两人的缘分在当时就已用罄。
好几次经过他家门口,她总想上前按按门铃,期望他会以最惊人的速度应门,可是在按下门铃的前一秒,她停住了,对当下的举动感到可笑。
她干嘛啊,如果他真的开了门问她有何贵事,她拿什么理由回答?
嗨,好久不见,想看看你还活着吗,嘿嘿!
你好讨厌,怎么一声不响就断了联络啊?
五花八门的理由在方本心脑海里浮浮沉沉,可恨的是,几乎每个选项都让她由衷唾弃。
海汪洋又不是她的谁,没道理时时刻刻跟她报告行踪吧,非男女朋友也非夫妻,即使是朋友,也不一定常联络的。
而且,她为什么如此在乎他?
难道,当对一个人倾诉较为私密的想法和感觉后,对方在心中的分量就会快速膨胀,哪怕不想在意,也难以抹灭他的确占了空间的事实?
万一真是这样,未免太恐怖了!
方本心细眉轻蹙,有点害怕这个情况。
如果她是个不懂得拿捏分寸的人,她心里的空间肯定会因为塞满太多他人的情绪而爆炸,崩溃于掏尽自己的后果。
她得感谢右腿的不便让她始终与人保持礼貌的距离,不生疏但也不亲近,藉由身体的残缺早点体悟人类部分恶劣的本性还真是因祸得福,或者说,是种变相的幸运。
可喜对她的好不是虚假,她懂。
海汪洋跟她的相处不是虚假,她没道理看不清。
但为何她会这么在意他的消失?
她可能和所有人一样,都是习惯于“习惯”的动物,有一天抽走了“习惯”,就会非常不习惯。
一定是前阵子太习惯他的存在,等到抽离后才会对他这般牵肠挂肚。
她可能有被虐倾向,对方说不定丝毫不觉得日子有何不同,她却被迫当个一直想着男人的……嗯……花痴。
只是朋友罢了,有什么好心心念念的?想想他那固执又不凡的思考回路,一开始她可头痛得很!
虽然,到最后总顺着他的意……
他的出发点良善嘛,绝对不是因为她骨头软。
唉,打个电话给她也好啊,又不是没有她的手机号码,上次在育幼院不是交换过了吗?
他先开头,她才好接话呀……
“哎呀!”移开方才失神下沾了太多墨水的笔,方本心赶在墨水污染画纸前拉回全部的意识。
有点职业道德好不好,工作时间混水摸鱼真不应该,如果她身处在办公室,怕是被老板记上好几个大叉了!
在家接工作原来还有这个好处。方本心苦笑着想。
她揉揉脖子,继续奋斗。
再苦情下去,她可以去演连续剧了。
突然,桌上的手机响起,吓了她一大跳,连忙拿起。
她按下通话键,“喂?”
“小心心,在忙吗?有没有想我?”可喜朝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在昼稿,所以没时间想你。”嗯,那怎么就有时间想男人?方本心语毕,暗自心虚。
她居然是个见色忘友的人……真想吐自己口水!
“原谅你,下次要想我喔。”可喜恶心巴拉地道。
“是——”遵命。“找我有事?”
“当然,不然电话费很贵的!”
“你可以打市内电话给我啊,我去客厅接电话又不麻烦。”
“有些事是得关起门来讲的,懂不懂?”可喜说得神秘兮兮。
“比如说?”
“你很不够意思喔,想装痴呆吗?事情都不能交代的呀!”
“别拐弯抹角嘛,我……”啊,她知道可喜打来所为何事了。
“快点从实招来!”
“喔。他叫海汪洋,今年三十岁,身高一七五,单身……”方本心能告知的都讲了,当然,有些“小细节”就这么略过,因为她不好意思说啦!
简报结束。
“就这样?这样到底是有进展还是没进展啊?”先不说对方是否居心不良,光是断了联系就什么都甭玩了。
“随缘吧。”这种事哪能强求,何况也无所谓进展,他从头到尾没提过男女私情,她在这头胡思乱想根本是庸人自扰。
就算她不再单单当他是邻居,但顶多就是提升到朋友的阶级,再进一步……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