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宋蔚南就站在门市柜台旁看着门外那一幕。她周遭站了几个人争先恐后地发问,他想,她是很成功的示范演奏者,公司要的不过就是这种效益。
见蔡老板将人潮带进来,他走了出去,还先从一旁的饮水机里倒了杯水。
“恭喜。”宋蔚南定到外边,站在琴的一侧,看着那正在抽随身碟的女人。
“啊?”江幼心回过脸,纳闷他的话。
“演出很成功啊,带来这么多人,你没看那蔡老板笑得嘴快裂开。”他见她小脸上布着细密的汗珠,遂递出纸杯。“先喝杯水吧。”
她收拾乐谱的手一顿,再度看着他,然后接过那杯水。“谢谢。”
虽在骑楼下,可阳光仍能探近,在她面容上晕出两抹红。她啜了几口水,菱唇因此湿润,光的分子在上头流动,映得她唇色迷人,分明要诱人一亲芳泽。
盯着这幕,宋蔚南感觉心口浮动,再开口时,语音沙嗄:“你弹得很好。”
“有吗?”意外听见他的称赞,她有些不好意思。“我第一次用电子琴演出。”
“看不出来。你操作琴的样子很熟练,应该练很久了?”他人虽在柜台里和蔡老板谈着事,可心思大部分时候都落在演出的她身上。
“没有,我才练几个月而已。刚开始练时,觉得这脚键盘好困难,常会踩错音,要不就是同手同脚的。”她低眼看着脚键盘。
她主修钢琴,钢琴与电子琴虽同为键盘乐器,可钢琴好歹也就一排琴键,不若电子琴的琴键分上下两层之外,还多了Bass功用的脚键盘和掌控音量的表情踏板;本来在钢琴上只要动双手的,移到电子琴时,四肢都得一起来。
“虽然困难,可是我愈练愈觉得它很有趣哦。本来我对电子琴的印象就和一般人一样,看见它就好像看到电子琴花车和清凉美女;可开始练它之后,才发现原来现在的电子键盘乐器已能将乐器的原音藉由数位录音的AWM呈首源表现出来。弹电子琴时,我常有一种我是指挥,正操控着一个交响乐团的感觉,很满足呢!”她笑意淡淡,语气里却是满满的喜悦。
“才几个月就练到这种程度,很了不起了。”他真诚地称赞。
“没有啦。”她不好意思地笑着。“是Alex教得好。”
想起他们在电梯内的互动,他问:“你跟那个Alex……感情很好?”
“不错啊,他人很好,不藏私,又很幽默,有时也会跟我聊他男朋——”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陡然止声,看向他的眸光有几分不安。
听见她这话,宋蔚南有几分讶异——她是要说,那个Alex是同性恋?
“呃……宋、宋蔚南,刚刚那些话,你当作没听过好不好?”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着,在他面前就这样说出口;她不是对同性恋有歧见,只是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用正常的眼光看待,她当真不该说出来。
“那首侏罗纪真是震撼。”他明白她的意思,巧妙地转移话题。
江幼心怔了怔,也懂了他的用意。“你有听到啊?”以为他和蔡老板谈事情,应该不会留意她的演出。
他笑了两声。“我耳朵很正常,怎么会没听到?”
那稍显严厉的五官因这笑而柔软,眉眼俊朗的模样让她有片刻失神。她敛敛心神,笑说:“今天选错衣服了,应该穿裤装才对,这裙子有点窄,穿这裙子踩脚键盘,好别扭哦,差点踩不到口。的音,因为脚都张不开。”随口说了句话,意欲掩饰自己的失神,说完才觉得那句“脚张不开”好暧昧,她懊恼着自己的反应。
宋蔚南不以为忤,瞧了瞧她曼妙的身段。“你身材很好,这衣服穿在你身上,很美。”怕泄露太多,他又道:“不像钢琴。”
“咦?”
“这衣服,不像钢琴。”他双臂抱胸,眼梢含笑。
猛然想起这是Alex在电梯里对她说的话,原来他有听到。才想回话,蔡老板忽然走了出来。“江老师晚上有事吗?”
江幼心想了几秒。“目前是没什么事。”
“那好,等等我请老师吃饭。”
“吃饭?”江幼心站起来,轻讶地问。
“是呀。”蔡老板笑指着店内门市柜台前的人潮。“因为江老师弹得好,刚刚卖了一部琴,请你吃个便饭聊表谢意。”
“卖了一部?”这么快?才几分钟时间就谈成生意?她难以置信。
“其实那位家长考虑很久了啦,刚刚听你弹了几首,才下决定要买的。”
“喔,那恭喜。”
“那也是老师的功劳,所以晚上一起吃个饭,不要拒绝我啊?”
毕竟不是第一天做这样的工作,看似她为店家带来了业绩,可她要是拒绝了这顿饭,蔡老板面子挂不住,跟上面抱怨什么的话,她难保不会被记上一笔。
她侧过面容看着宋蔚南。“你要不要先回公司?我自己搭车回去就好。”
宋蔚南才想开口,陈老板却是拍拍他的肩,笑道:“蔚南当然是一起来啊。”说罢又对着江幼心招手。“江老师,进来坐,里面有冷气比较凉。”他一面说,一面搭着宋蔚南的肩,转进门市。
“……”这蔡老板根本是强迫了……她叹口气。
第3章(2)
包厢内,服务生陆续上菜,一道道料理看上去很美味,尤其一旁还有服务生正在现煎干贝,一室香气诱人品味,可江幼心只是低脸喝着海鲜羹,食不知味。
稍早前,她坐宋蔚南的车,依着蔡老板说的路线来到这家餐厅。她和宋蔚南一进入包厢时,才知道原来蔡老板还带了老婆和一双儿女过来,席间,他介绍起自己的儿子让她认识,又介绍女儿给宋蔚南。
她是遇过要帮她介绍对象的家长,可也没这经销商老板夸张,儿子女儿都带出来,还分别安排坐在她与宋蔚南的身侧。她不知道宋蔚南怎么想,可她对于这种变相的相亲宴很是反感,尤其蔡老板的儿子就坐在她左侧……
“江老师哪个学校毕业的?”这已是蔡公子的第五个问题了。
她蹙起秀眉,喝了几口汤,因嘴里还咀嚼着蟹肉,有些口齿不清。“美国印地安纳大学。”这样很没礼貌,可她的确有几分试图吓走对方的意思。
“……很棒的一所学校。”蔡公子见她依旧冷淡,倒也有些尴尬了。
“对呀,印地安纳大学是很棒的学校,呵呵。”蔡老板见气氛不大对,出声缓颊。“对了,蔚南是哪所学校毕业的?我看你对音乐也很有想法,应该也是音乐系毕业的吧?我这女儿是W大的,主修竖笛,你们也可以交流想法啊,呵呵。”
宋蔚南抬眼看着蔡老板,抿唇微笑。“蔡老板抬举了。蔡小姐很优秀,不像我高中时因为打人而被退学,这辈子没读过大学。”他自贬身价,隐晦地拒绝。
因着这话,江幼心不禁抬眼凝视她右侧男人那刀凿般的侧颜。当年,他为什么打人?打了什么人?又为什么从一个优秀学生沉沦成被退学的头痛人物?
蔡老板一愣,老脸微红。“啊哈……哈哈,年轻气盛嘛,谁没冲动过。来来,我敬你,年轻人只要知错能改,还是一条好汉呀,相信凭蔚南老弟的条件,将来也是能觅得好姻缘的,哈哈。”语毕就干了一杯。
面对如此现实的态度,宋蔚南也只是勾了勾薄唇,不以为忤。因为这就是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