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我一直忘了问,你那时候又为什么会回家?”一般人的反应应该是先专注在失踪地点密集搜查才对,他却违反常理,在大批警力搜索时,没留在现场反而赶回家来,及时救下她。
他又露出那种古怪神情了。
“我收到一封简讯,没有署名,没有发讯号码,里面只有一句话——柱子,快回家。”
因为是父亲对他的昵称,因此他完全没有犹豫,当下以最快的速度直奔返家。
而后,谁也没再开口,奇异的静默持续了长长、长长的一般时间。
虽然,遭遇了一堆乌烟瘴气的事,但无形中,一直有股力量帮助她避祸,这一刻,他们仍能安然相守在一起,这是多么大的一个福分。
“我们一定要相亲相爱一辈子。”望住彼此的眼睛,他们异口同声说了出来。
才不辜负那些人的心意。
—全书完—
番外之〈重温旧梦〉
一年一度的中元普渡大拜拜又来临了。
这表示——冲业绩刷新纪录的时刻又将来临,收银台结账结到手软,陈列人员补货补到脚软。
想当然耳,早班的孙临江也得留下来加班。
休息时间聚在一起吃便当,忍不住便回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也是在这个地方发生的趣事。
“好久没玩真心话大冒险了,要不要再玩一次?”想当初,董允乐这个签王玩出的结果让大家传颂为卖场神话,津津乐道了一年。
“玩就玩啊,我就不信我还会那么衰。”前任签王呛声了。
然而事实证明,为人真的不能太铁齿。
不知不觉又落入去年的场景,她真的有种被命运之神耍着玩的悲伤感。
无妨,天不助人,人自助!
这人一向出石头,所以她绝不能出剪刀,但也难保他不会像上回那样玩心理战,因此最保险的就是出石头,这回她绝对不会再耍笨了——咦?
临江依旧无辜,教人吐血地解释。“宁夜叫我出布。”
“……”好,她认了!“这回要干么?”已经没有拉到脱肛的半熟排骨,而且老公有但书,不能乱找人告白。
长指一伸,指向街角拎便当来探班的男人。
男人不疾不徐,看着她奔到他面前,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大冒险、大冒险、大冒险!乐乐签王大冒险——”
一旁鼓噪声不断,他嘴角噙笑。“说吧,他们这回要你做什么?”
“就、就、就——要我到我的男人面前,要求他脱掉内裤交出来。”好阴险的朱宁夜,亏她想得出来!
杨伯韩二话不说,将便当盒交给她后就要往厕所去。
“喂。”她赶紧拉住他。“你当真啊?”
“你不是输了?”
是没错,但……她苦着脸,觉得自己真是个超级败家的老婆,还拖累他。
他伸手揉揉她的发。“难不成你还有别的男人?”自己的女人捅出来的,他不认命行吗?
“……”此刻她还真希望有,至少不用推这个唯一人选入火坑。
他叹了口气,揉揉她的发。“你这次又干了什么好事?”
否则人家怎会这么整她?朱宁夜这种人是标准对谁都不熟络、不过问、不交恶的淡漠性子。
“就……上个礼拜一起去的那个招待券啊……是临江那里拐来的。”很棒的一家情趣旅馆,里头道具好多,还有会震动的床、无处不在的镜子,从每个角度都可以看到他们的姿势,超害羞又超兴奋的……
杨伯韩光看她嫣颊羞红的模样,就知道脑袋瓜挤了多大一坨黄色颜料。“想什么!差不多一点你!”
“……”可恶!朱宁夜,你就不要有一天落在我手上,绝对叫孙临江剥光了游街!气死人了……
“到底我的男人为什么要把内裤交给你们啦?!”蒙脸嘶吼,快崩溃了。
还不是你自己老爱捉弄老实人,明知道孙临江一露出失望的表情,某人就会不痛快,她偏爱玩。
他无奈,只得出面替她收给残局。
“他们只说,要你到我面前亲口说出来,是吧?”
“对。”她低垂着头,无颜见夫。
“你说了,大家应该也听得很清楚,这样还有什么问题?”
咦?对呀,他们只要求她说出口,又没言明一定得办到,至于游戏局外人要怎么响应她的要求,就完全是他个人的自由了。
他在替她解套。
一双淡凉清眸对上他,他回视,以只有他们听得到的嗓音,歉然低道:“抱歉,她只是爱玩了些,没恶意。”
朱宁夜仍是望住他,定定地,像是看透了什么。
“你看着她,很久了。”是笃实的句号,并非问号。去年的大冒险游戏,白白便宜了他。
杨伯韩猛然惊觉,这名女子也不笨。
他没费心假装听不懂,不闪不避,坦然回应。“——是很久。”
遗落之章〈男人的秘密〉(1)
每个人的一生中,或多或少都藏着一些秘密,即便是再刚正不阿、胸怀磊落的人。
从很久以前,我便知道父亲心中藏着一个秘密。他从不提,我也不问,那个秘密,很沉重很沉重地压在心灵最深处。
直到父亲过世之后,才得以一窥这秘密的全貌。
父亲下葬后,我在书房整理遗物,发现父亲的日记本以及一迭数据。很厚的一迭,几乎花了我一个月的时间才看完。
那是一个女孩的成长纪录。
父亲为何会长年花钱请征信社调查一个与他毫无关联的女孩子,然后将她生活发生的大小事件整理成册,每月如实会报?
如此大费周章。
一个月一册,从八岁到十八岁,足足十年,一百二十册的成长纪录,详详实实。
因为亏欠。
他亏欠了女孩。
当了三十年法官,自认兢兢业业,执法如山,勿枉勿纵。他是司法界的楷模,是现今许多司法人员引以为敬的恩师、前辈,也是我这一生最敬重的对象。
这一生,在他手上判过三个死刑犯,行刑前,他到受刑犯面前,亲口问上最后一次:“我是否错判?”
这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若得到的答案为非,他这一生都会辗转反思,耿耿于怀。
许多人对此举不以为然,但他深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直到那第三个死刑犯,他坚持——他无罪。
十分钟后,他即将离开人世,已经没有必要说谎。
犯人与死者是为了分手一事争吵过不少回,女友没有自信能够担起后母职责,她曾经惶然、退缩过,前前后后分手过两回,但终究因为投入的感情太深,无法真正放开。
他们很相爱,那一夜大吵过后,她终究还是让步,答应他试着与孩子相处看看,他没有理由杀她。
这一件事,从此成了父亲心中的疙瘩。
他开始关注男人留下来的女儿。
来年,那名女子的死祭之日,女孩突然深夜痛哭,告诉小姑姑,她看见有个阿姨腿上流好多血,她一直摸着后脑,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她说想与爸爸冥婚,成全世间未了心愿。
看到征信社送来的最新资料,父亲将自己关在书房一整日。
九岁小女孩不该知道女子的死状,以及法医验出的死因,是那根由后脑勺钉入的生锈铁钉,这从不曾在媒体上公开。
也许,他真的错判了……
往后的九年,再也无法安睡。
父亲可以毁掉所有的证据,将秘密带进棺材里的,但他没有,反而留了下来,像是在等我发现。
我在日记的最后一页,找到了父亲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