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阿玛为什么要由着我出宫?”当初,不是他派之江到中州去的吗?
“为了你们小两口的感情啊,皇上说,额驸……不,叶公子对你似乎还不太上心,死也要制造独处的机会,他料定额驸外派后,你会跟去的。”
到了民间,天高皇帝地远,两人的身份束缚才会被打破,成为真正的夫妻。
“可惜皇上那会儿不知道叶公子的身份,否则也不会这样暗中帮你们。”碧喜再次叹息。
呵,人算不如天算,再怎么撮合,到头来,不过一段令人伤感的孽缘。
暮色深了,雨似乎更大了,打在脸上,不再似方才的飘拂轻盈,有些沉重的微疼。
“格格,前面有间古庙,咱们去那儿歇一会儿吧。”碧喜道。
“格格,还是再赶赶路,到了前面的驿站在歇吧!”车外的侍卫道。
“这雨变大了,格格还没用晚膳呢,这一路颠簸,你吃得消,格格肚子里的小贝勒可吃不消!”碧喜反驳。
“你们这么多人,难道是废物?”碧喜冲着那侍卫眉一挑。
“好了,别吵了,”怀烙发话,“我的确有些累,离驿站还远,不如先歇一歇,弄些熟食吃了再上路吧。”
侍卫不敢再多言,只得由碧喜搀扶格格下车,撑起伞,缓缓步入那庙中。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偏让那侍卫说中了。
荒郊野外,果然遇上不测风云。
那庙中,无和尚,无道士,却有一群流匪,一等怀烙步入庙门,便撒网将她与随从团团围住,成为瓮中之鳖。
火光映着脸颊,怀烙只觉得一股炽热扑袭而来。
她定睛,发现自己被缚在柱上,四周一群凶恶面孔,带着狰狞诡笑。
“哎哟,小脸蛋儿生的不错,可惜是个孕妇。”为首的流匪道:“不然今晚大爷有人暖被窝了。”
“听说还是个格格?”一旁的手下提醒道。
“难不成是狗皇帝的女儿?”
“不不不……”被缚在另一根柱上的碧喜仍不忘在危机罐头护主,“诸位大爷,你们搞错了,我们只是普通人家。”
“普通人家也叫格格?也有这么打排场?”
“真的,满人里但凡有点家底的小姐,都叫格格——绝对不是什么公主。”碧喜连连解释。
“再怎么说,也是满人。”为首的流匪坚持道:“满人就得给我下油锅炸了!”
说话间,已经架起一口锅,烈火围攻下,腾腾白气自锅边溢出。
“诸位大爷……你们说笑的吧?”碧喜害怕得声音有些微颤。
“我们像说笑吗?你知道大爷们几天没吃肉了?待会儿就先剥了你这多嘴小娘儿们的皮!”
“虎哥,”一名手下对那为首流匪道:“先等叶公子到了再说吧,一会儿肉凉了,拿什么招待他?”
叶公子?
怀烙心中扑腾一下。
不……是她多疑了吧?只是一个叶字,那就会那么凑巧呢?他们说的,跟她想的,绝非同一个人。
“报——”门外忽然冲进一人,“叶公子到!”
怀烙猛地抬起头,盯着那入口,一颗心就快要蹦出来了。
缓缓的,一袭黑色身影从容而入,苍白的俊颜在夜色的包围中虽然看不真切,但只瞅一眼轮廓,她便知道……是他。
如今,他不穿白,却穿黑了。
离了京几月,他已经落到于流匪为伍的地步了?
怀烙微微闭上双眼,害怕自己疼痛的泪水淌出来,被他逮个正着。
“叶公子,来得正好,我们今天逮了些牙祭,正准备下锅呢!”宏亮的笑声响起,迎向那黑影。
披肩一解,叶之江微微莞尔。
方才,还在门外,他便看到了被俘的侍卫。难道,会看不见缚在柱上的她?
可此刻,他只能视而不见,故作谈笑风声。
“叶公子?”碧喜倒率先惊喜出声,“格格,你快瞧,是叶公子!”
“怎么,你们认识?”为首流匪顿时蹙眉。
“呵,怎么会呢?认错人了吧?”叶之江淡淡答。
“听见了没有?”一旁的手下顺手搧了碧喜一记耳光,“还在乱认?我知道你们满人最狡猾,看见我们礼遇叶公子,就假装跟他认识!人家叶公子是同济会的舵主,认识你们才叫见鬼!?”
同济会?怀烙抬眸。
她听说过,同济会,汉人的秘密组织,反清复明的同盟……他,什么时候成舵主了?
“叶公子,你来了,咱们可以下锅了。”为首的流匪对手下胳膊一挥,“先把这多嘴的丫头炸了!”
“你们……”碧喜顿时吓得大叫,“还真的吃人肉啊?”
本以为是说来吓吓她们的,原来竟是真的?
吃人肉就罢了,还当成招待贵宾的上品……真是变态加恶心。
“且慢!”眼见流匪举起碧喜就要往那锅里扔,叶之江忽然道:“虎哥,小弟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讲?”
“叶公子尽管说,当初你救了我们多少兄弟的性命啊,别说什么不情之请,就算叫我虎爷跳进这口锅子,我也干!”对方拍着胸膛回答。
“呵,没那么严重。”叶之江云淡风轻地笑,“只不过最近家里人也想打打牙祭,虎哥这儿既然今晚收获如此诸多,分我一二如何?”
“好说啊!”流匪当即承应,“想挑些,说!”
“我家里人,牙齿不太好……”
“甭说了,我明白了,叶公子是想要这两个小娘们吧?”流匪暧昧地笑,“小娘们好啊,细皮嫩肉,不论怎么个吃法,都美味!”
“如此多谢虎哥了。”他谦和如玉的点了点头,仿佛刚才做的,并非一笔肮脏骇人的人肉交易。
怀烙看见碧喜如同逃离鬼门关地长吁一口气,她却心尖发疼,宁可真被油锅炸了,也免了面对他的后续之忧。
第9章(1)
雨停了,月亮出来了。
月的旁边,有两颗异常明亮的星,掩盖了所有星空的光芒,和月牙儿,连成了一张笑脸。
那是太白与岁星。
遥记与他牵手看到这幕美景的往事,仿佛是很遥远的过去,遥远得不曾发生过……
他说,看到这星,便能带给她欢笑。
可今晚,却带不来半点欢颜,只觉得心酸。
“叶公子,我们的侍卫还在那件古庙里呢!”行了很远,碧喜忍不住道。
“怎么?”叶之江驻足,冷冷回眸,“还想让我去救他们?”
即使想救,也救不了吧?
“这可怎么办了?随从没了,银两、粮食、换洗的衣服一概没了,叫我们怎么去承德?”
“喏,拿去——”叶之江甩出一个包裹,扔到碧喜怀里,“这些足够当盘缠了。”
“多谢叶公子。”碧喜悄悄瞅了怀烙一眼,“格格,你不跟叶公子说说话吗?”
说?还有什么好说的?
行了这一路,他又何曾主动跟她说过话?
怀烙忽然感到一阵晕眩,顿时腰力不支,身子一倒。
出乎意料的,一只力臂猛地一伸,将她扶住。
她抬头,看着这个搀扶她的男人,不知他是出于一片同情好意,还是存有旧日的……感情?
“怀孕了就别逞强,”只听他低声道:“走了这么久,也不提出要歇歇。”
语气中,似有责怪之意。
怪她不怜惜自己吗?
原来,他看出她怀孕了。也难怪,这微耸的肚子,连流匪都一目了然,何况向来心细如发的他?可他为何一直不动声色?
“这又不是你的孩子,操什么心?”似乎在赌气,把头侧到一边,怀烙冷冷的答。
“格格!”
碧喜一听之下,急道:“胡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