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为尊,这样他就无话可说了。
“你爷爷很喜欢我。”解子焰眼也不眨,轻松堵住她的话。
“我爷爷喜欢是以前的事。”
他拢了拢肩,四两拨千斤。“你爹不喜欢我也是以前的事。”
哦!可恶!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被他堵得死死,谁教她爷爷生前的确是很喜欢他,再则当时她娘尚未和解家叔叔有任何暧昧情事,况且依辈分而论。她爹焉能不听爷爷的话?看来她真是拿他没辙了是吧?
不愿让他居高临下睥睨的睇望她,她站起身想使自己不至于显得太过渺小,无奈她本来就矮他许多,就算踮起脚尖,依然娇小不具分量,不过她仍不服输的虚张声势。骄傲的昂高下巴晲着他。“所以你今天是特地过来找我耍嘴皮子的?”
他摇头正色道:“我是想祭拜你爹才来的。”
骆织雨一愣。“什么?”
“我很抱歉。”
“什么?”可恶!她怎么像笨蛋一样,只会一再重复着这两个字。
“你爹过世时,我人不在你身边。”痛失至亲,当时的她定是伤痛欲绝,在她最需要人陪伴依靠的时候,他却不在她身边,这是他最大的遗憾。
他一直迟迟未能向她表达歉意,今日得知她前来骆家墓园,终于让他找着机会当面道歉。
“你当时人在江南,况且就算你赶了回来,依我们两家的情况,你没出现会比出现更好。”她真切感受到他的遗憾与心意,心头暖暖的,当时的伤心,似乎经由温暖的言语受到抚慰。
“我还是应该赶回来,就算不能待在你身边安慰你,至少该待在京里,让你知道我一直都在。”
“当时江南发生严重的水患,与你合作已久的商家与辰家损失惨重,你忙着帮助他们重整家园,分身乏术,比起受苦又损失惨重的他们,我身边有后娘、小森、小紫以及许多人陪伴、安慰。真的是幸福多了。你留在江南是对的。”
也许当时他赶回京,她就不会那样伤心难过,因为她知道,当她一个人躲起来痛哭流涕,他就守在不远处。虽然不能靠近,虽然不能交谈,可至少他一直都在那将会给她莫大的安慰。
但她更加清楚,在与解家有多年交情的商家农民遭受前所未有的伤害时,要他狠下心来,转头离去,那无疑是扼杀了他美好的一部分,她不要他因为她而变成麻木不仁,唯利是图的冷血富商,她要他永远保有美好的良善与同理心。
织雨直勾勾地望着他,无比真诚说道:“你当时做的很好,我一直真心这样认为。”
她所说的一番话,使得压在他心头沉重的愧疚立时消散,好看的薄唇扬起轻松释然的笑容,凝望她的黑眸绽放出更多浓烈的爱意。
他就知道他没有爱错人,她不是个会任性耍脾气、处处要人以她为尊的,虽然偶尔会使使小性子,但无伤大雅。而且那使她更加迷人。教他的双眼总自主地追着她跑。
“那么,你可允许我祭拜你爹?”
“你不怕我爹气得从坟里跳出来?”她忍不住揶揄他。
“假如你爹真气到从坟墓跳出来,你会怕得逃走吗?”他顺着她的话笑问。
“我会跟我爹告状,让他狠狠教训你一顿。”她娇俏地笑弯了眼儿。
“倘若真是如此,那就请骆叔叔狠狠教训,我绝对不闪不避。”他大气的摆开双手。
骆织雨故意调侃他,眨了眨眼。“你的不闪不避,会不会是被我爹吓的腿软跑不动?”
解子焰戏谑地对她眨眨眼。“被你说中了。”
粉唇扬起一串如银铃般清脆悦耳的笑声,笑声停歇后,她认真的对他说:“尽管我爹嘴巴上没说,可他从来就没有真的讨厌过你。”
“我知道。”
“你可以祭拜我爹。”
“谢谢。”解子焰收起颊边笑意,恭敬行礼祭拜。
织雨看着他祭拜她爹。汩汩暖流流过四肢百骸,她转头看着父亲的坟,心想,或许爹也希望能再看看他,他的出现,应当会让爹感到欣慰才是。
祭拜完骆父后,解子焰弯身帮她将祭拜的物品收进竹篮里,起身后若无其事地问:“你有到你娘的坟上去吗?”
纤弱的肩膀一僵,粉唇抿成一直线,并未搭腔。
“你是这十二年都没去过,还是最近没去?”解子焰不许她逃避,非要他回答不可。
她沉下脸来,恼怒的瞪他。“我有没有去与你无关,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解子焰无视她的怒火,继续追问:“难道你打算一辈子都不到你娘的坟上去?”
忿怒的手指点上结实的胸膛,一字一下,重重吐露她的心情。“我说了那与你无关,你无需如此关心这件事,更何况她真在乎吗?”
眼红的小脸写着满满的伤害,即使经过了十二年,但她体内那个遭受娘亲狠心抛弃伤害的十岁小姑娘依然在嚎啕大哭。
“如果她在乎,就不会为了你叔叔而狠心不要我和我爹,我和我爹究竟做错了什么?我不停的问我自己,难道我不够听话?我绣得花不够精致美丽?为什么连句话都不留就走了?她离家的时候可有一丝眷恋?或是正雀跃不已?”一连串的疑问自粉唇飙出,气愤的小手紧握成拳,双眸泛红,蒙上一层水光,却坚持不肯落泪。
解子焰看的很心疼,可他没说半句话,任由她尽情说出累积在心中的不满。
“她就那么爱你叔叔?为什么不可以把那似海的爱分一点给我和我爹?她怎么能这么狠心?我才十岁!什么都不懂,一觉醒来,天地变色,我不仅要面对她的狠心绝情,还得面对她的死亡,再来迎接我的是众人的指指点点,你说,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她撕心裂肺地对他大吼。
“你很好,什么都没做错。”解子焰再也看不下去,心疼的上前将她拥入怀中。
“你说谎,如果我够好,她就不会不要我。”她不接受他的安慰,用力捶打他的胸膛。
解子焰闷声不吭,让她尽情发泄,她所受到的伤害还比他要深得多,他也痛了十二年,不愿面对接受,连带的将她推出心房外,告诉自己,不开心、不理会、他就不会再有受伤的感觉,也不会再感到心痛。
这十二年没有她的日子,他并没有过的比较开心,他甚至是寂寞得发慌,以为走过一个个不同的城镇,会使心更加开阔,或许会遇上中意的姑娘,然后,顺其自然成家立业,不再思念总是以娇软嗓音唤他子焰哥哥的可人儿。
可事实证明他错了,也证明他是个傻子,十二年过去,他依旧孑然一身,而且想她想得益发厉害,所以他毅然决然决定回到她身边,不再顾忌会引起多大的流言蜚语。
他就是要她,就只要她。
“她都可以狠心不要我,我为何要她?”她拼命捶着,大声吼着,原本以为早就结痂的伤口,竟禁不起他随口问个两句,便又血淋淋地揭开来。
都是他不好!都是他的错!为何要害她这么痛、这么痛……
她用尽力气打他,打得筋疲力竭,最后双腿发软,软软依偎在他胸前,双眼疼得快流下泪来,可她倔强的告诉自己,她不哭,绝对不哭。
解子焰拥着她,右掌抚过她如丝般的长发,轻轻摇着,无声的哄着,安慰着。
过了好一会儿,激动的情绪才稍微缓和下来,她哽咽着声低喃:“我讨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