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林掌柜晓得她的委屈,但情势逼人,不认栽也不成。
织雨真切体认到何谓四面楚歌,已无退路可退的她迎上解子焰闪烁的双眸,发现隐藏其中的笑意,呕到很想再狠狠踢他一脚,但除非她得了失心疯,不然不会再犯下相同的错误。
虽然不甘心,虽然不情愿,可这口气她是非吞下不可了,她努力对他挤出笑脸,咬牙一字字清楚说道:“解当家,其实是你多心了,我对你从来就不带任何恨意,更何况你我从小一块长大,怎还会有化解不开的结呢?”
笑!笑!笑!用力的笑,努力的笑,笑道双眼都要喷出火来,仍旧是要笑。
明知她快呕死了,却仍得摆出笑脸,解子焰同情的想将她搅入怀中好生安慰一番,不过为了达到目的,他不能心软,唯一能做的是,继续逼她,让她无路可退,不得不屈服。
“小雨,你说的真是太好了,一直以来,我以为顾念昔日情分的人唯独我而已,想不到你也有相同想法,所以我要在听你叫我一声子焰哥哥,一点都不困难是吧?”瞧他多有情有义,她若说个不字,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且口是心非。
“……子、焰、哥、哥。”这一刻,织雨迫切渴望自己真是众人口中武功深不可测的侠女,如此她便可以发出威震八方的怒吼,将他打得落花流水,而不是像现在软弱的希冀凌厉目光能够将他射穿。
围观的群众见到他们真要重修旧好,皆拍手叫好,老一辈的甚至还赞许点头。
“金织坊”内一派和气融融,唯有解子焰与骆织雨暗潮汹涌,织雨深深明白她不是解子焰的对手,尽管外头传闻解子焰被她打得趴在地,事实上被打趴在地的人应该是她才对。
“听你如此亲切的唤我一声子焰哥哥,真是教我感动得热泪盈眶,我们既然要回到昔日的友好。那往后我的衣衫可以请你裁剪吗?”解子焰扬笑,温文询问。
所有人都在等待她的回答。只消她一点头,就表示她真心无芥蒂,一切雨过天晴。
尽管织雨恨得牙痒痒,仍是扬起甜美可人加上有点扭曲的笑容,温柔回应:“……当然好。”
可恶!可恶!可恶!他是故意的,肯定是,绝对是,先是以恩情压她,再利用群众来逼她,如此一来,她便不得出尔反尔,他实在是太卑鄙了。
哼!她要在做给他的衣袍里偷藏针,她要在他的衣袍铺上一双双大乌龟,她要让他成为全京城穿得最不得体的男人,她要让他成为众人嘲笑的对象,她要让他知道女人一点都不好惹,尤其是她!
对,就是这样,她会狠狠痛击,教他悔不当初。
光是想像他吃瘪却有苦难言的情景,她的心情好了许多,但在心里狂笑一阵之后,随即颓废地垂下双肩,因为她非常清楚不管她有多想整治解子焰,她什么都不能做。
须知若他穿得丑到难以入目,除了他会遭人指指点点外,“金织坊”也同样会遭受嘲笑甚至不再被信任,她不能毁了“金织坊”,仅能含泪在内心臭骂他一顿,方能抚平心头的不甘。
更重要的是,她压根儿不愿伤害他,前些日子踢他那一脚已够她懊悔的了。
即使她给的伤害对他来说无痛痒,她也办不到,更何况是让他变成众人口中的笑柄,更是万万不可能。
明亮的黑眸充满感激,望着笑容不是那么美丽的可人道:“我就知道你会帮我做出全城最好看的衣袍,小雨。”
解子焰强忍住满腔笑意,猜到骆织雨一定恨不得再踢他几脚,偏偏碍于有太多人在场,只好忍下来,她这个小可怜,真是让他想不疼到心坎里也难。
织雨打落牙齿和血吞,干干地陪笑,以甜到快沁出密的语调软软地说:“子焰哥哥,我一定会让你成为所有人注目的对象。”
今天她姑且不与他计较,改天她肯定能逮着机会反将他一军,让他知道女人不好惹,哼!
“那我就拭目以待。”解子焰笑扬了唇,黑眸灼亮得宛如填上最闪耀的星子,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好心情。
让他情生意动的小雨,教他舍不得松开手的小雨,终于来到他伸手可触及的位置,他会让她明白,再多闲言闲语,都无法将他自她身边拉离。
他,解子焰,今生今世缠定她了。
围观的群众发出满足的叹息,虽然没能见到非常期待的娇柔女子痛宰高大男子的场面,不过解、骆两家决定重修旧好倒也是大事一件。他们可以再挖出十二年前的丑闻,热热闹闹说上好多天了。
京饮酒肆,他们来了!
第5章(1)
暖暖的阳光拂照大地,一扫前些日子连日大雨所带来的灰暗潮湿。
青青草地经过雨水洗涤,变得更加翠绿,高大的树木向上昂然生长,郁郁葱葱,不知名得小白花开的满山遍野,一片生气盎然。
一身淡青衣衫的织雨跪在草地上,身边摆放着已空无一物的竹篮,她直视着正前方父亲的坟,墓碑前已摆放好祭品,为了和父亲吐露心事,小紫早被她屏退,庞大的草地上,除了一座座祖先坟墓外,别无其他。
她倾身向前拂去父亲碑上的青苔,有一堆话想说,却是不知该从何说起,弩扭的抹去指尖的小小脏污,磨蹭好半天,仍吐不出半个字来。
尽管她爹已经离开了,但有些习惯病不容易改变,每回她有心事想跟爹说,总得左拖右拖磨上好一阵,才有办法开口,而现下最困扰她的莫过于解子焰了,她真的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
深吸了口气,好不容易终于鼓起勇气吐出心中的疑惑。“爹,您会气我和子焰哥哥再有所往来对吗?”
娘死后,她爹便绝口不提娘和解家任何一件事,有此可知爹所受的伤有多深,现下她却又和解子焰来往,实在太不孝了。
可她不得不老实承认,她的确为了能再和子焰哥哥说上话而雀跃不已,她甚至深受他吸引,想要和他更亲近。
她羞惭的双手蒙住脸,没脸面对父亲的坟。“爹,我知道我一定让您感到非常失望。”
她真的是糟到不能再糟,她到底是该狠狠将子焰哥哥推开,或者是顺着自己的心意走?
“唉!我究竟该怎样做才是对的?”她的思绪乱糟糟,拿不定主意。
也不晓得京城里的人在想些什么,居然会敲边鼓希望他们两家快些和好,是因为近来宫熙慎忙着筹备成亲事宜,不再到处惹是生非,让京城平静祥和不少,大伙儿享受到许久未有的平静,便期望京城各门各府间所有的恩怨情仇都能烟消云散?
放下遮脸的双手,她泄气的叹了口气,眼眶微红,粉唇撅起,右手烦躁的拔着身边的青草。
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之际,眼角却睹见扰乱她的男人一身宝蓝衣袍,自信满满地大步朝她而来。
晶亮泛着水意的眼瞳茫然的眨了眨。“他怎么会来?”
此处乃是骆家墓园,葬的都是骆家祖先,寻常人不可能回到这里来,她今天会过来为父亲扫坟,也是突然兴起的念头,他是如何得知的?
她心乱如麻。焦虑的回头望着父亲的坟。又转头看向泰然自若的他。咬着唇瓣下定了决心,拉开喉咙对他大喊:“你不要在走过来了,我爹不会喜欢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