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瞒我?你还真敢说!”
俊美无俦的男性面庞露出凉薄笑意,寒气透心骨。
“我问过你的,你说没谁在玉灵峰上等你,没有情郎,你骗我,你跟那个该死的傅兰舟就是一对儿的!我在莽林里全看见了,他一现身,走向你,你泪流满面,止也止不住……”
气昏了,他眼前一片黑,好不容易才抓稳神智,恨恨又道:“你还让他亲近、由着他碰触……你别忘了,你是我妻子,是我的!我不准你走,你就别想走!”
泪水一下子湿尽她双眸,看不清眼前的人事物了。
上官净从不知道自己会这么爱哭,像个泪人儿。
“哭什么?”男人脾气变得阴狠又暴躁,一向的斯文温朗全死光。
“我要回去。”她用力,一字字吐露,绝不妥协。“非回去不可。”
回应她的是一记暴雷。
轰隆——
响彻云霄。
但,似乎起不了什么作用,毕竟一山还有一山高。
当妻子开始痛得直咳,越咳又越痛,身子如小小虾米缩成一团,浑身直打颤时,他这个历代最强的凤主也要腿软,只能上榻拥紧她,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当空施了个福咒,“咒”她好好安眠……
第9章(1)
五日后。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背风坡地上,有着几颗大小不一的奇石,形成天然屏障,而地上绿草如茵,不远处还有一洼小池。
两刻钟前,三匹骏马打这儿疾驰而过,冲在最前头的女子身子突然一歪,座下大马的四蹄随即缓了缓,她连忙稳住,让马确实停下,但下一刻,她整个人如被抽走力气,上身往前倾倒,脸几要埋进马鬃里。
紧跟在她身后的白衫男了阴沉着脸,立即跃下马背,更上前将她强行揪下。
尾随在魔星主子和可怜小姐之后的燕影完全无话可说,自五天前出南蛮,他一这个暗卫在主子的指示下暂时地“化暗为明”,但什么时候又该避得远远,他心如明镜,清楚得很。
“今晚在此过夜。”主子头也没回地道。
“是。”燕影维持一贯冷调,下马,将主子和小姐的坐骑一并拉走。
上官净听得到他们主仆的对话,但胸内郁滞难受,她未抬双睫,目珠在薄薄泛青筋的眼皮底下颤滚,很费劲地压抑那口欲冲喉而出的血气。
她内伤未愈,不该马不停蹄的赶路,连着五日纵马疾驰,身子早吃不消,全赖意志力撑持。必须赶回玉灵峰,必须确认四师妹苏雪英的安危,必须……必须离开南蛮、离开那个拿她当猴儿耍的男人……
心思每每转到凤锦身上,她总是硬生生截断,不敢多想。只要不深进自己的心,就可假装一切太平,放开手,也放开情,不牵肠挂肚。
被抱下马背,她双目一直未张。
凤锦步行一阵后终于放她坐下,她盘腿而坐,抱元守一,专心行气调息。
好半晌过去,体内躁动勉强压抑下来,她徐徐吐气,睁开双眸,那张红痕已现的男性面庞就在跟前,后者神情晦暗难明,他递来一颗红彤药丹,不说话,却以目光压迫她。
上官净同样抿唇不语,沉默取走他掌心上那颗“龙血竭”,含进舌下。
自受内伤后,她每日服用一颗“龙血竭”,那是他花大把心血炼制出来的珍药,不想欠他人情,但如此与自己过不去,只会拖慢一切,延迟她赶回玉灵峰的时日。
药在舌根下慢慢化开,略苦略甘,她再行过一次气,顿觉丹田发热,毛孔微微渗汗,胸中轻松许多。
等她再次张眸,他还在。
有一瞬间,她似乎在男人那双凤目中捕捉到什么,很真实的东西,淌流而过,她背脊一凛,不愿也不敢再看,本能地撇开脸。
周遭一片静寂,连风都不敢动。
她仿佛又听到暴雷,她疏离的举止惹恼某人,沉闷的雷声蠢蠢欲动。
“……你这又何必?”她言语沉静。
“何必什么?”凤锦嗓声不自禁地高扬,皆因沉默了五日,妻子终于主动与他说话。
何必放她出走,又紧跟在后?
何必恼恨她离开,又对她的伤势如此在意?
何必……何必轻贱她的感情,又不肯彻底放手?
不……她不多想的。什么都别想。上官净摇摇头,不肯说话了。
她又将他排拒于心外!凤锦暗暗咬牙,很想砸毁什么。她不肯答话,他却知道她的疑惑——他这是何必?
当然是因不甘心,因为她彻底惹火他,因为她、她对他不老实,她对不起他!
“何必什么?何必追着你不放?你真心要走,我求也无用。你想要我求你吗?”他淡然语调里有丝嘲弄,袖中十指暗暗握紧。“想走,那就走吧。我会跟来并非完全为你,而是想了结那块玄铁令牌结下的缘。”
闻言,上官净扬睫对上他的视线。
他扯扯嘴角,冷笑。“那块玄铁令牌几代前从那一代凤主手中送出,如今又回归原处,玉灵真人要你将令牌送到‘刁氏一族’手中,自是一个求救之举。阁下的师尊将烂摊子往我身上砸,我不接着,成吗?”
见她表情怔然,没什么血色的唇办掀嚅几次皆未出声,他心头一窒,故意又道:“几日前,我已让燕影遣手下先行玉灵峰上的情况,估计这些天便能探得,你要撑不住也别赶路了,反正是我‘刁氏一族’该管的事,递交玄铁令牌后,你的责任已了结,不是吗?”
责任……了结……上官净静瞅着他,看得有些入神。
那张脸庞五官清美,可惜莹肤又染红痕,现下是浅浅淡淡,怕是再不久就会回复之前吓人模样,若遇上月圆之夜,鲜血又要流不止,届时,他在哪里?她又在哪里?谁能在他身边?
念头晃过,她没多想,仅幽幽道:“等玉灵峰上的事解决,你写一封休书给我吧……”
震天雷响打得轰隆隆,震碎石林里不少石块!
被拉至另一处照料的三匹骏马惊恐嘶鸣,好一会儿才静下。
凤锦气到全身发抖,双目死死瞪着,既狠又恨,恨不得将她瞪穿。
她眉眸幽静,不在意他吃人般凌厉目光,有股疼痛正要从心口涌出,她心魂赶紧逃开,什么都不想,没有过去,更无将来,宛若萍水相逢……
“不必那么麻烦。”男人怒极反笑。“你我之间的事可以很简单啊!”
她不解,眉心轻蹙,忍着咳。
“你想想,我只要封住你的记忆,咱俩从头再玩一次,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凤锦笑得轻佻。
这回换上官净死死瞪着,瞪到后来,终于忍不住咳出声。
不知是心痛还是心急,她咳得满脸通红,嘴角略溢血丝。
头昏眼花,她看不见身旁男人顶着足以压垮人的阴郁,恨不得自个儿赏自个儿几巴掌的后悔模样。
※※※
混帐东西!混帐混帐!一整个混帐!
凤锦不知道想骂自己多些,抑或骂的就是她!总之……混帐!
野宿石林的这一晚,他几难成眠,妻子对他关上心房,她若肯冲他发火,打他、砍他、骂他,他还觉得痛快些,最恨她持静沉默。最恨!
跟他讨休书……她还真敢说!
气到三魂七魄都在颤抖,在周遭设下结界后,他从她身旁走开,暂时眼不见为净,要不然都不知自己会气到做出什么样的糟糕事,说不准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干脆幻术一施,真把她的记忆封掉。
直到张开双眼,发现两脚踩在南蛮莽林那片绿草与青苔交杂的地面,他才晓得自己气昏头,不知觉间睡去,人在梦境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