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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页

 

  水落石出,终于。

  以往觉得怪异之处,如今都能有个明白说法。

  “村民们怕你,不是因你模样不寻常,而是知你底细。还有那对前来求医的父女……我找不到他们了,但你那时曾开着玩笑说,要治愈那姑娘很简单,只要封住她的记隐,让她忘掉一切,重新过活……”她想着,说着,眸中渐聚水气,却恍若未知。“原来,那并非玩笑话。”

  房中忽地静下,有泪滑落,她似吓了一跳,赶紧抓着衣袖倔强拭去。

  凤锦看得一肚子火。

  问他心中有无内疚之意,答案是没有,他就是这样的人,底细被揭穿,他没脸没皮没心没肺,浑不觉有错,但她气成这样,神情疏离,说话徐慢沉静,话中却透出细微嘲讽,还说到掉眼泪,这就让他大痛了!

  “干么不再说?”他终于出声。“说啊,有什么话全说出来,我听着。”

  见他干出恶劣之事,还如此咄咄逼人,上官净火气也腾烧出来,气到发抖。

  “你、你胡诌的对不对?月圆之夜,七窍渗血……那根本不是什么邪病,你连这事也说谎骗人!”

  “是。我就骗你。”他大方坦承,凤目凌厉。“我是‘刁氏一族’历代凤主之中,能力最强的一个,身上的红痕天生便有,太婆说,这是因我体内凤鸟精血强过人的那一部分,全族仅我一人如此,至于月圆之夜……”下颚略扬。“有得必有失,那也是我该受的,七窍渗血罢了,只要在那十二时辰内不使幻术、不动异能,亦能无痛无感安然度过。”

  她双眸眨也不眨,突然问:“所以那一次你使了幻术?”那一晚,他明明极不舒服,气虚颤抖,那不是假装。

  他不语,即表示默认了。

  上官净脑中一闪,匆地明白。“那两头胡乱冲撞的水牛……”会气昏,真的,她被玩惨了。

  她拧眉轻咳,呼吸都疼,咳起来更痛,倚着床柱的上身一歪,受伤手臂无力撑持,若非凤锦及时出手,真会跌下床榻。

  他将妻子圈抱在怀,脸色极差,抚她背心的手法却相当郑重,不住地揉圈,盼将瘀伤由外而内、再由内往外完全揉开似的。

  上官净偎靠着他,眼眶一阵热,直到气息调稳,她细细又问:“……师尊要我带玄铁令牌来南蛮找你们,她在密室中留话,她说,找到你们就知怎么做……你身为凤主,定知道内情的,是吗?”

  凤锦并未立刻答话,仅拥着她,嗅闻她身上淡馨,那混着血气的她的气味……左胸一窒,脑中闪过她飞扑过来时的神情,傅兰舟追在她身后,一掌拍下,她身形不稳,步伐跟枪,两眼却只看着他……

  他怎么舍得?不知道啊……所以在那当时,他真入魔了,要她又伤又痛,为他反覆折腾,全为他,他才欢喜,他怎么舍得?

  悄悄啄吻她的发心,他道:“几代前,‘刁氏一族’里有一旁支子弟出走南蛮,后来在西海一带定居,出走的原因不明,有人说是因在西海一带发现藏量丰富的矿脉,所以才出走,但我比较相信另一传闻……”见她舒服些了,他将她放回榻上安躺,为她盖上被子,手却极难撤开,不禁又抓住她因习武而有薄茧的五指,轻扣着不放。

  上官净挣了挣,没能挣开,便消极地由着他。

  “另一个传闻是怎么说的?”她问。

  “那一代的凤主似有断袖之癖,与自己的一位堂兄暧昧不清,而我的这位不知几代前的太老太伯决定慧剑斩情丝,于是毅然决然离开南蛮,不再返回,离去之前,凤主将自身信物送予堂兄。听族里老人们提及过,那是一块玄铁铸造而成的令牌,上头有本族古老图字,那位凤主持福咒于上,令牌变成护身符,他将这最强的护身符送给了自己的堂兄……”

  “那、那师尊的这块令牌……”

  “玉灵真人该是那位出走南蛮、定居西海的刁家人之后,她亦是异能者,那块玄铁令牌上除了一个恒年福咒,还有一个新咒,那是你师尊的手笔。我以神识辨认过,她曾用令牌割锁了一个通道,将它变作一个开启之钥。”他一开始便对玄铁令牌充满兴味,神性的图字,古老的灵能,还有人的意志,一层又一层,引他深究。

  “开启?”上官净听得两眼下眨,鼻翼微扩,似快要不能呼吸。“……我记起来了……在莽林里,二师哥说……他说,师尊说过,想要进玉灵峰顶的紫玉洞,必得靠玄铁令牌,所以师尊是用令牌封了紫玉洞口的吗……师哥以为洞内藏有宝藏,他想要,他跟我讨令牌,但不能给,不能给……”

  虚弱地闭闭眼,脑中再次浮现莽林内的景象,惊惧、迷茫:心如刀劫、惶惑下定……沉沉重量压在心间,她跟自个儿对斗,奋力挣扎,好半晌才觉喉头略松,能再说话。

  她幽幽问:“我大师姊和二师哥……他们……他们……还活着吗?”

  “你以为呢?”

  这男人发怒了。她感觉得出。

  稍稍掩住的火气再次扬起,他浑身带刺一般,想把让他不痛快的始作俑者也扎得流泪渗血。

  “你葬了他们了吗?”她鼓勇再问。

  “你以为那种‘清扫’的活儿,需要我多虑吗?”

  心头一痛,上官净不答话,两人就这么近近对峙。

  直过了好半晌,终于压得住疼了,她深吸口气,将话挤出。“我……我总归是找到‘刁氏一族’了,师尊交代的事,我没让她老人家失望,我做到了……”

  她表情略忧伤,随即又强迫自己松开眉心,然后用受伤的那手,勉强地、慢吞吞地掏出颈上那块贴身挂戴的玄铁令牌,取下,将它推到他面前。

  “我想,你从令牌上定能推敲……或者能感应到师尊所留下的指示,这块令牌本就属于‘刁氏一族’,你拿回去吧,我已经做到我该做的了。”

  凤锦仍握住她末受伤的一手,然而她五指舒张,不再如以往那样与他紧紧相扣,这让他十分不是滋味,再见她将视之若命的玄铁令牌丢给他,仿佛什么事都与她无关,她任务达成,选择功成身退,似打算把他也一并……一并退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你想干什么?”他恼问,向来稳如铁锚的心竟浮荡起来。

  她静瞅他好半晌,苍白唇办虚弱勾笑,虽是笑,却无比认真,沉静答道:“我必须回一趟“西海五灵峰”,得快些赶回去,非走不可,我四师妹苏雪英还被困在那儿,我得赶回去。”

  他死瞪她,死死瞪住。

  “你在气我、恼我、恨我,是吧?你说过不走的,现下却成非走不可了吗!?”

  上官净没有否认,只是双眸覆雾,语气更坚定,“我一定得回去。”

  没错,他说得没错,对他是既恼又恨,但此心已非己所有,她如眼盲之人,看不清真假,寻不到方向,唯一能做的就是回去西海。从何处来,便回何处,那里有她该做之事、有她该牵挂之人。

  凤锦爆了。

  咚隆——当啷——咚、咚、咚咚咚……

  这一次,整幕的木珠帘子大遭殃,串着珠子的牛筋线尽断,一颗颗木珠坠落地面,跳敞开来。几千粒珠子在地上乱滚。

  “你气我欺瞒你?你还有脸气我?你不也欺瞒我吗?”

  上官净定定望着他。“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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