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盈盈呼吸着他吐出的、属于男性的气息,一双圆圆的眼儿大睁着,在黑暗中凝视着于凡朋,想从微弱的光线下,瞧清楚他的模样。
于凡朋侧身躺着,一手支着右颊放在枕上,星目闭阖,面容祥和平静,没了白日的冷漠与疏离。
她瞧着他俊逸的脸庞,想到自己竟然与他“同床共枕”,又觉得脸儿臊红。
啊啊,她胡思乱想什么?少爷只是好心让她分享他的床罢了,与什么旖旎缠绵根本无关,她想太多了!
不过……少爷的床,真的好软、好暖啊,苏盈盈躺着躺着,眼皮不自觉愈来愈沉重。
明明白日已经睡过一场午觉了,但现下,她竟然又困了。
她努力撑着眼皮,想说起码等确定少爷睡了自己再睡,但……她真的好想睡。
苏盈盈打个呵欠,努力张着眼不敢睡,一直注意身旁的巨人有无动静,就怕他临时有什么需要服侍的,或是不舒服。
不过巨人动也不动地躺着,呼吸平缓绵长,应该是已经入睡了吧?
她一直强撑着的眼皮,终于投降地合上,长长的眼睫垂下,盖住困倦的双眼,彻底地沉入梦乡。
这时,身旁那个她以为已经熟睡的人,才突然睁开眼,凝视着熟睡的她。
这小傻瓜!
和他一块儿入睡,有那么难吗?他若不睡,她是不是真要撑到天亮不敢睡?
察觉到她的身躯一直僵硬紧绷着,好像随时在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不但她累,他瞧得也很累,所以最后,于凡朋索性先装睡,好舒缓她的紧绷情绪;果然,她很快就睡着了。
真可怜!
瞧她睡得这么熟,她一定吓坏、累坏了,这一天,也够她受的了。
苏盈盈熟睡的可爱脸庞,双颊红扑扑的,他忍不住拿食指的指腹,去轻抚那看来红润柔嫩的肌肤。
于凡朋缓缓勾起嘴角,微抬起头,从枕上取下今日刚铺上的枕巾,盖在她小小的身躯上。
既然不能与她分享一条棉被,只好拿枕巾当她的棉被,让她保持温暖,免得入夜着凉。
打从五岁那年,不再让奶娘陪他睡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陪他一起睡,这感觉……真的挺特别的!
他几乎都快忘了,有人陪在自己身旁,以相同的呼吸频率,一起分享同一个宁静空间的感觉有多好。
于凡朋噙着淡淡的浅笑,闭上眼,舒适地沉入梦乡。
第3章(2)
早晨的第一道阳光照入室内,于凡朋就醒了。
自律甚严的他,总是在天方亮时就起身,从不赖床。
睁开眼,直觉往枕头旁望去,却没瞧见那个小小的身影,他倏然大惊,立即弹坐起身、急急寻人。
一转头,才瞥见那个小人儿早就梳理好头发、穿戴整齐,规规矩矩地站在圆桌上,等候差遣。
“少爷,您早!”见他醒来,小家伙立刻上前几步,站在桌缘对他浅笑吟吟,并且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安。
“唔……你这么早起?”他有点惊讶,他以为她累了,会多睡一会儿。
“我习惯了,我向来都是这么早起的。”为人佣仆的,哪能睡到七晚八晚、太阳晒屁股?当然得早起,准备伺候主子一天的生活起居呀!
“少爷也很早起呀!我没见过比少爷更努力的主子了,不像别人有了钱就忙着享受,睡到日上三竿也不起身,该做的事都随便应付,尽是挥霍祖产,没几年就坐吃山空,到处乞讨要饭。”
跟着于凡朋在商场上混久了,这类的悲剧,她也看了好几例。
“你是特意提谁吗?”他好笑地看着她。
“我没特意指谁呀,就只是有感而发嘛,我哪有胆子去影射谁呢?”苏盈盈噘着小嘴嘟嘟嚷嚷。
“若是不说,我当你在指我那些堂兄弟呢。”于凡朋冷冷哼笑,提起那帮镇日混吃等死的混账堂兄弟,他心底难免有气。
当初爷爷分家时,大伯与三叔分得的家产,没多久就花用殆尽,然后带着陷入困境的家人到于府来哭穷。
他爹不忍,只好订出按月领饷的规定,避免他们花费过度,连自己家都拖累。
大概是因为羞愧,大伯与三叔还算安分,直到过世前,都靠着那笔月饷度日,也没捅什么大楼子。
只是他们的儿子、他的堂兄弟们就不同了;同自己父亲一样,可领的薪饷已算优厚,竟还整天打他们于家家产的主意。
他们未曾想过,当年若不是他父亲赞助他们,现在他们好几家人,早就在街上喝西北风了。
“少爷,您起身了是吗?奴婢给您送热水来了。”大概是听到里头有动静,婢女赵虹儿在门外轻声喊道。
以往都是苏盈盈伺候于凡朋梳洗,现在她失踪了,总管不得不换个婢女过来。
于凡朋立刻朝苏盈盈使个眼色,聪慧的她不必多问,立刻会意,找个地方躲藏起来,不让人瞧见。
见她躲好了,于凡朋才扬声道:“送进来吧!”
吱呀——
大门开了,赵虹儿端着一盆冒烟的热水走进来。
鉴于昨日白天惹恼了少爷,被骂得狗血淋头,赵虹儿余悸犹存,颤抖的双手捧着烫呼呼的热水晃呀晃地,瞧得从花瓶后探出头来偷觑的苏盈盈胆颤心惊。
啊!小……小心啦!她好几次在心里高喊。
她的动作皆很小心利落,所以在看见赵虹儿端得不稳当时,心里直为她捏把冷汗;直到赵虹儿终于将热水放在盥洗架上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赵虹儿放好热水后,便转身,恭敬地道:“少爷,虹儿伺候您梳洗吧!”
“不必了,我自己来便可。”他冷冷回道。
因为苏盈盈的存在,现在的于凡朋,很不喜欢别人跨入他的秘密领域,即使是送茶汤、热水进来,他都巴不得他们赶快出去。
“是。”
苏盈盈发现,不笑的于凡朋果然很可怕,只见赵虹儿咽咽口水,完全不敢说第二句话。
她轻叹口气,正想将脑袋缩回花瓶后时,忽然发现赵虹儿的眼,不经意地朝她这儿瞥来。
苏盈盈赶紧缩回脑袋,亡羊补牢地将自己藏好。
“啊——”来不及了,赵虹儿发出恐怖的惊呼。
苏盈盈闭上眼,缩起脖子。
糟糕!虹儿看见我了。完蛋了!
少爷,对不起呀!我不是故意的。
“怎么了?”于凡朋正走向盥洗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听到她的鬼叫,他不悦地转头质问。
“那个花瓶——那个花瓶后头,有个东西会动!”她指着苏盈盈隐躲的方向,好像见鬼般的尖叫着。
“那儿怎么可能有东西会动?你看错了吧!”他故意装得平静,不让她起疑。
“是真的!那东西小小的,跑得好快,好像是……”
于凡朋不由得屏住呼吸。“好像是什么?”
“像是老鼠!”赵虹儿的嗓音里,已透着恐惧的哭音。
她和苏盈盈一样,都怕老鼠。
听到这儿,苏盈盈不知道,是该笑自己并没有被清楚看见样貌,还是该哭被人当成她最讨厌的老鼠。
于凡朋听了,也悄悄松了口气,但脸上仍是波澜未兴,还假意斥道:“胡说!我房里怎么可能有老鼠?”
“是真的!奴婢亲眼看见!它从那花瓶后跑过去,现下说不定还藏在那里。”
赵虹儿惧怕地吞了下口水,抖着嗓子问:“要不要奴婢教福财他们进来抓老鼠?”
“不用了,等会儿我让总管施点老鼠药就行了。”他随口敷衍。
当然,他不可能真要总管来施药,怕会毒到苏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