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气。“他就这么在意那婚约,不过是两家母亲口头说了一句,怎么就……”
“成亲事小,主要是想确认人是否还活着,梁家遭盗贼而亡,虽然一直没找到梁婍尸首,可他心里也明白应是凶多吉少,但霍夫人到过世前都念念不忘,霍远只是想尽力完成母亲所托,若梁姑娘已成亲或心有所属,他自然不会强求,毕竟成婚是一辈子的事,总得讲求你情我愿。”
朗晴若有所思地盯着膝盖,傅翌容也没逼她,默默地等她自己想清楚,见到沈令飏前,也无法确定朗晴是否隐瞒了真实身份,但与沈令飏见面后,他有意无意在话语里强调朗晴、梁婍等话语,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默默望向路面,朗晴脑中千思百转,迟迟未下决定,忽地想起傅翌容方才问她有何打算,还问她是否仍要跟他回山上,莫非……他是担心她改变心意,转而与霍远在一块儿?
她怨嗔地瞥他一眼,把她当成什么了,如果她真喜欢霍远,早腻在对方跟前了。
“怎么?”他挑了挑眉,怎么突然对他横眉竖眼?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没头没脑的一句,让他摸不着头绪,转念想了想,才露出笑。“不是小人之心,是小心谨慎与朋友之义。”
朋友之义四字倒让她又沉默下来,自己似乎陷他于不义了。
傅翌容摸摸她的头,柔声道:“我说笑的,别多想。”
她点点头。也是,既然霍远找梁婍并非为了婚约,只想确认人是否安在,自当不会在意此事。如此一想,她心情又好了。
他低头凝视她,双眸隐着波光,像阳光照在水面上,波光潋滟,朗晴恍然,终于明白为何他能让她安心,他令她想到碧海蓝天,让她感到惬意自在。
“反正我一定要去见你的师兄们的,你不教我穿云掌,我叫他们教我。”她笑着说。
他微笑,简简单单地应和。“好。”一颗心安稳下来,她既然决定与他在一起,他便不会放手。
忽然想起一事,朗晴立即问道:“你与沈令飏是死对头吗?所以他才冒充你?”
他迟疑了下后,才道:“一年前是我把他打下海的。”
她惊讶地望着傅翌容。
“江湖上有不少类似伏雁楼的组织,除了杀人,也能押镖护人,训练打手护院,反正拿钱办事,买主出得起钱,他们就帮你打理得妥妥帖帖,伏雁楼以杀手闻名,我与他们向来没什么关系,直到去年他们派人撀杀一名朝廷官员,我得了消息,赶去阻止,费了一点功夫才将沈令飏打下悬崖,只是没想到最后变成这样……老天实在狡猾得很。”他望向远处的青山白云。
她呆愣了一下,才道:“果真太狡猾了。”她对天皱眉,忽然想到一个疑点。“为什么你会得到消息?伏雁楼的任务应该不容易探得吧?”
他微微一笑,对她的机敏露出赞赏之色。“我底下有很多探子。”
她疑惑道:“为什么?”她以为他只是个江湖侠士。
“我不能对你透露太多,简单说我属于一个秘密组织,组织隶属于朝廷,主要探听金国有无不寻常的活动,另外留意江湖上的动静。”江湖人士个个有武,通常不会与官府作对,更别说杀害朝廷命官,但林子大,什么鸟儿都有,偶尔会出几个像沈令飏这样,不认为谋害官员有何大不了的人。
为免她再探问下去,傅翌容转了话题。“山上有一座湖泊,你可以在那里垂钓。”
“好啊好啊!”明白他不想说得太多,她也顺势转了话题,“别忘了你们家宅子的大鱼归我。”
他浅笑,“我没忘。”
她甜笑地重新将头靠回他肩上,故意道:“我头还痛。”
他抬手抚上她的眼尾,黑眸噙着笑意,朗晴舒服地叹口气,随意与他说着闲话,日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还有他的体温,让她身子愈发软绵,忍不住打了呵欠。
他将她揽在怀中,为她挡去些许日阳,低头看着她沉睡的秀颜,回去的路还很长,但有人相伴,感觉真好。
第8章(1)
回到霍家堡时,天色已暗下,宾客们泰半已离开霍家堡,新娘被伏雁楼掳走,而新郎中毒在床,明天的婚礼想来是成不了了。
有不少江湖中人想留下来帮忙,还说要去伏雁楼要人,但霍家堡都推辞了,见堡主欲言又止的模样,想来是另有隐情,众人不好再问,便陆陆续续告辞。
为了不引起骚动,傅翌容驾着马车从后门进入。霍堡主与王通接获通报之后,急忙赶到后院,见到他们平安回来,自是喜不自禁。
他们不知柳芳华与伏雁楼挂钩,也不知她对霍远下毒,只当傅翌容本事了得,把人从伏雁楼那儿救了回来。
“梁姑娘怎么了?”王通示意婆子把昏迷不醒的梁婍抱下。
“她也中毒了。”傅翌容简单问答。
“伏雁楼这些人——”霍麒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
“先让梁姑娘歇着吧!”傅翌容说道。
霍麒示意婆子把梁婍抱回房内,黄霁则由小厮挽着到客房休息,霍麒转向朗晴,急道:“听说朗姑娘医术了得——”
朗晴明白他的意思,立刻道:“我这就去看大公子。”
“劳烦了。”
霍麒难掩焦虑。先前找了大夫,还让唐公子看了,都说是难解的剧毒,两天之内,大儿子、三儿子依次中毒,他如何放得下心。
朗晴走进霍远房间时,他正半躺着看信,见她进来,眸子闪了下,将手上的信放进木盒内。
“公子气色不错。”朗晴走到他面前,正好瞥见木盒里一叠的信件,顿时一怔。
“不知该怎么解三阴毒?”霍麒上前,见儿子大腿上摆着的木盒,诧异道:“怎么把它拿出来?”
傅翌容站在一旁,没说话,目光定在朗晴脸上。木盒里的信是梁夫人所书,她也许是认出了笔迹。
“没什么,无聊拿出来看看。”霍远关上木盒,望向朗晴。“朗姑娘的解毒丹真是厉害。”
“哪里,过奖过奖。”想想不对,她医术的确顶尖,何须谦虚?于是又改口。“我自己也觉得挺厉害。”
众人皆笑了起来,朗晴提起早预备好的纸笔,写下所需的药材,除了内服外,还得泡药汤。
“第三天再让人帮他把毒逼出来就成了。”朗晴将纸交给霍堡主。
霍麒立即要人着手去准备。
“翌容把婍姑娘也救回来了。”他示意儿子放心,而后朝傅翌容问道:“可问出他们为何针对霍家堡?”
傅翌容摇头。“都服毒自尽了,晚辈慢了一步,惭愧。”
朗晴抽了抽嘴角,勉强忍住笑。在她心中,傅翌容是高洁的谦谦君子,没想撒起谎来面不改色。
“哪儿的话,今儿的事若不是你,只怕还要更糟。”霍麒拍拍他肩膀,示意他不需在意。
霍远正想支走父亲,正巧有仆人来禀,外头未走的宾客有事与堡主商量,霍麒交代儿子静心养伤后,便匆匆忙忙走了。
“我去看看梁姑娘。”朗晴借机告辞。
“朗姑娘。”霍远叫住她。
她望向他。“怎么?不舒服吗?”
见她一脸坦荡,没有丝毫闪避不安,霍远又迟疑了。方才朗晴站在床边时,他特意留心她的手腕,果真有疤,可若她真是梁婍,又为何不认?自她踏入霍家堡至今,她不是没有机会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