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你的争功啦!我打你是因为你弄伤她!”狍枭咽不下这口怒气,不顾自身与碧绿貔貅的差异,继续出招,双臂凝满星光,十指利爪蹦出,臂肌,暴愤凸出,狞美脸庞让杀气占据。他招招凶狠,攻击碧绿貔貅同时,没忘掉打开心音,吼了一句“宝宝有危险!快过来我这边!”便全意与碧绿貔貅开战。
狍枭招狠凛冽,碧绿貔貅不遑多让,貔貅同类厮杀,可不是玩玩了事,特别加上新仇,交手气力啊,更加充满你死我活的干劲。
人形貔貅与兽形貔貅,由湖沼上空打到湖沼泥面,整片树林随着掌风爪锋呼啸而迸裂碎散。一棵棵化为湖沼间的尘泥,狍枭体型小,动作灵活,然而貔貅恢复兽形时,力量远胜人状,光是臂力一挥,便能破岩断木,再加上四足一尾,满口利牙,优势不输狍枭,况且,能受天庭召使,必是貔貅之中数一数二,在碧绿貔貅眼中,狍枭只是只乳臭未干的小毛头,不足为惧。
貔貅互殴,若一方现出兽形,另一方绝不会蠢到不以兽形回手,毕竟体型差异足以致命,人形再轻巧利落,拳头落在原形貔貅身上,不啻以卵击石,即使使出全力,兽形貔貅的受创程度也不可能达到十成。
面对此景,眼前小毛头仍是人模人样,不恢复兽形,兀自进攻出招,不由得使碧绿貔貅心生疑惑。是看不起他吗?以为用人形便能轻取他?思及此一可能,疑惑转变为愤怒,貔貅的高傲自尊,怎容人看扁践踏?!
宝宝忍痛睁开眼缝时,看见的,便是狍枭朝碧绿貔貅扑上,遭巨兽貔貅正爪直袭,五爪血痕由狍枭胸口刷裂而下,血珠子溅散开来——
“不……”她想匍匐爬出,身躯却无法挪移,十指在湿泥上耙出浅浅抓痕,只剩疼痛侵袭的身体连一动也没动,“狍……狍枭……”和着血,她虚弱想喊。
天兵傲伫于她面前,阻挡去路,一人以捆仙绳缚住疫鬼头子,一人手中绷紧的绳,自是要捆绑她,即便她毫无反抗能力,天兵忌惮疫鬼释毒的本能,反折其臂,缠上粗砾坚硬的绳,硬生生将她拎抬起来。
“不要碰她!”狍枭抹去满脸鲜血汗泥,愤然嘶吼,身后碧绿貔貅却不放过他,乘胜追击,长尾拦腰卷住狍枭,把他拍甩在地,一回、两回、三回——最后狠狠抛往湖沼中,任狍枭被泥水吞噬。
“碧貔,够了,我们不是来看你们貔貅自相残杀。”天兵之一劝住他。“疫鬼已擒,返回复命。”
碧貔甩净沾爪上及鬃毛鲜血,对于腥臭仍很排斥。“走吧。”他也想找个山泉,清洗身体,湖沼的瘴息,他一刻亦不想多待。
“吼——”
响彻天际的沉雷咆哮,撼天动地,震倒好些棵巨木,沼面上波澜骤起,轰隆轰隆的回声,久久不休止。
湖沼泥浪汹涌,窜至半空高,与弄出此波泥浪的始作俑者,脚踏高浪,金光夺目炫亮,金玉交击声,玎玎作响,覆身沼泥如遇反弹,一块块震离老远,美丽澄澈的身躯,不容污秽沾染。
碧貔眯眼转身,对上另一头巨兽。
由黑至金的渐层鬃毛,熠熠辉明,源源不绝的星碎由末梢嚣狂飞舞溢开。巨兽低狺。雪白獠牙露唇而出,反耀出森寒锐利的光芒,腾空身姿雄挺倨傲,金眸炯炯带刺,与碧貔用眼神厮杀。
“狍……枭?”她细不可闻的低呼,双眼迷蒙地望着明明很陌生,却又觉得那般灿丽色泽的毛发,与曾在她掌心磨蹭梳滑下,拥有它的主人满足地流露着餍娇慵懒,最后干脆往她腿上枕赖,将她牢牢圈围的暗金色蓬发相仿……
变不成兽的貔貅……
忘却此一本能的貔貅……
盛怒之下,恢复原状。
“终于愿意认真了?”碧貔兴致也来了,欺负人形小貔,有失前辈风范,现在双方皆为兽形,再打一场才过瘾。
狍枭狂妄傲慢地冷嗤,一声长啸,吼声回荡,暗金色巨兽已驰近碧貔,迅雷不及掩耳,还他一爪子血痕!
两兽缠咬互斗,每一掌都拥有击碎批次脑门的蛮力,每一口都能轻易咬断对方咽喉——
恐怖的嘶吼,弥漫的血腥,爪子划破肤肉的悚然声音,利牙咬碎筋骨的脆裂闷响,一时之间,没有停止下来的踪迹……
***
狍枭被撕裂开来,腑脏掉得漫天都是,赤红的血,交织若雨,腥浓气息,掩盖掉湖沼树林的腐湿味,硬生生扯散的肢体,凌乱四散,左前肢在那儿,右后肢落进沼泽里,载浮载沉,而肋骨碎得彻底,一块一块血肉,鲜红刺目——
“狍枭!”宝宝惊叫坐起,汗泪交濡,爬满小脸,身子停不住激烈颤抖,从牙关、从十指、从骨髓深处,一波波侵袭上来。
一瞬间猛然坐直身的力道,撕心裂肺,痛到她蜷弯躯体,好半晌也止不了剧痛。
“躺着别起来。”
有谁搀扶她,半强迫地逼她先侧身躺着,再慢慢将她蜷成小虾般的紧绷身体扳平。
“狍枭……狍枭他……”她发出呜咽,进而失声痛哭,泪水如珍珠了,自眼缝间颗颗坠落。“不要……不要……狍枭……”
“宝宝——别这样,你身上有伤,太激动地哭泣吐息,会让你很疼痛。”
她听出说话者的声音是属于狍枭他爹所有,倾力抓住他的衣袖哀求。“……救狍枭……快救,狍枭……求你……求求你……好多血……散得,到处,我看见,手……脚……落下来……要快,不快些,他会死……他会死……”她哭着大颤,涕泪纵横,狼藉可怜。
“冷静下来,有性命之虞的,不是他,那些掉落的手脚、四肢的血肉,不是宝貔的。”狍枭他爹叹息。
“……咦?”她惨白的脸蛋,有短暂错愕停留,好半晌才又恢复慌张,腮间泪痕犹存,在冰凉颊畔兀自湿亮。“我明明……看见……”
“你惊吓过度,也可能伤得太重,甚至昏沉,事情发生时,以为是宝貔受重伤,实际上,遭咬得支离破碎,濒临死亡的那方,是碧貔。”她怔住,迟缓地咀嚼狍枭他爹的语意——
不是狍枭?
半空中,解体般恐怖景象,血雾纷纷,浓烈腥息,断肢,腑脏……是另一只貔貅的?
“宝宝他……差点要死碧貔和两名天兵,他杀红了眼,完全失控。”狍枭他娘缓缓走近石床,坐在床沿,精致俏颜因忧心忡忡而显得黯然失色。“我们赶到当场,他几乎快把碧貔拆解成几十块……”
接获狍枭求援心音,她与孩子的爹飞驰赶至,所见景象惨不忍睹,连她也禁不住双腿发软,被腥臭呛得频频作呕。
她只曾在狍枭甫出生时,见过稚幼猫状的兽性,他恢复成巨兽的模样,她头一回看到——巨大、狂狷、充满力量,金亮与墨暗色并存,连带周围星芒亦非纯粹澄金色光点,阴鸳的黑,也散围其身边,浑身浴血,獠牙叼着一只断掉的兽肢,没有貔貅嫌恶血腥臭脸,反倒流露出嗜杀的乐此不疲。她吓得尖叫,除了尖叫外,什么反应也没有,满脑子只剩“糟糕!宝宝变回凶兽!变回凶兽就一切都完了——”的恐慌念头,若非她夫君回神得快,二话不多说,上前制止狍枭发狂咬断碧貔的咽喉,并出尽全力,打昏狍枭,情况不知会演变到多难收拾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