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美丽的花,就绽放于她目光首见的头顶上方,花瓣在发光,光芒流动,颜色炫丽,红中带紫,靛中含青……她愣愣痴望那多未曾见过的“巨花”,忘了注意其他,直到一张容颜闯入她与“巨花”之间的位置,挡去了“巨花”,她才得以回神。
“幸好我夫君动作快,没让你从山下掉下去,否则你就变成金貔家那只小人类第二。”
“你是……”呀,她见过这只银发熠亮的美丽女子,那次她等待狍枭好久好久,等到的确实狍枭前来说出“分开”两字,他周遭,正有这名女子在……
未能深思银发女子是狍枭的何人,她自床上慌乱坐起。
“……狍枭……我想见,狍枭……”是他的家人,一定直到如何才找得到狍枭!太好了!太好了……她终于找到一点点线索,终于可以探听到狍枭是否安好健康--
“他不在呀。”银发女子撩撩长发,抖落银灿星芒。
她心口一窒,语气轻颤,害怕地问:“不、不在,是指……”
不在人世?!
“出去溜达了,那孩子像匹野马,家里待不住。”银发女子,也就是咆哮他娘,笑觑这只小疫鬼本来就已经够白皙的脸蛋,怎闻“不在”两字,白上加白,好神奇。
“他……没事?”小疫鬼松了口气。
“没事呀,活蹦乱跳的。”尤其是最近情绪恶劣,暴躁得停不下来呢。
“他身上,疫毒,解清,了吗?”她有些不能习惯银发女子一身灿亮,缩了缩肩,虽怕,她仍是心急地想得知更多关于狍枭的情况。
“他哪有中疫毒?”狍枭他娘挑扬一对浓银细眉。
“可他说……他身中,疫毒,身体,不舒服……”那日,狍枭明明就是这么说的,还好气恼她传染疫毒给他,一副杀气腾腾的凶恶样。
“他心里有鬼啦,他爹早就替他瞧过了,健健康康的,没病没痛,貔貅若会中疫毒,传出去可是天大笑话。”狍枭他娘绝艳的芙颜上,充满趣味。
“太,太好了……”她终于露出笑容,心一宽,支撑身姿的两条细臂却感觉难以负荷的沉重,失态地软倒床榻,她窘红着脸,想再起身,竟没了力量。
怎会使不出力来……
“你累坏了,四肢现在应该使不上力吧?你的体力透支,又没进食,还敢往空气稀薄的山顶爬,根本就是不爱惜性命,摔死的滋味可不好呐。”狍枭他娘口气宛若训斥孩子一样。
“……知道,狍枭平、平安,我就,放心了……我,好怕他,危险。”
“你一路爬上来,就是要知道他平不平安?”
“嗯……”本来闭起来想遮蔽银发女子身上的银亮,可贪婪的眼睑一阖上,竟舍不得分开了,沉重无力地教她无法强撑。“平安,就好……平安,就……”
“唉,你--”
“小银,别吵她,让她睡一会儿吧。”沉稳的男声,如是说道。
“就为了看兔崽子一眼,她就这样爬上来耶……不知道她找了几天几夜,手掌脚掌和膝盖全磨破受伤--”
“嘘。”男声轻声制止着。
而后,两夫妻的声音逐渐远离,似乎走到外头去交谈,谈些什么,她已经听不清楚了。
太好了,狍枭没有中疫毒,他健康安全,悬挂多时的心,终于得以放下,因担忧而难以入睡的紧绷情绪,完全松懈下来,她带着释怀的笑容,沉沉睡去,再醒来,不知是多久后的事,只觉身旁有谁来来去去,窃窃私语着。
“你们几个,别老是围着人家打转,有什么好瞧的?别吵醒她呀!让她好好睡嘛!”
“娘,全石屋里就属你声音最大,真要说是谁吵醒她,你是头号祸首。”言教不如身教,自己都没降低音量,还要她们几个女儿做到?
“去去去,到旁边去,铃铃,光芒收起来。太亮了。”
“我身上是柔和的粉红光耶,又不扎眼。”有哪只貔貅粉得像她一般嫩?
“都一样,晶丛反射后,还不是闪闪发亮。”
“娘,你和爹干嘛把疫鬼带回家来?把她救回山脚下不就行了?屋子里全是疫鬼的味道啦。”此话是最讨厌“异味”的瑶貅在埋怨。只要是属于异种的气味,她都不习惯。
“疫鬼又不臭,她那时差点摔下山,又昏迷不醒,随便丢在草丛边,被老虎叼去怎么办?”
“哪只蠢老虎敢咬疫鬼,又不是自寻死路。”咬疫鬼一口,得付出性命做代价呐。
“好了,全都过来,准备开饭,坐好坐好坐好。”娘亲气势一端,女儿们乖乖听话。
“小弟还是没回来,真的是出门像丢掉。”
“他倒是每天都有用心音报平安。”狍枭他娘太溺爱孩子,马上替逆子说话。
“真的只有报‘平安’两字,然后不给娘唠叨机会,又马上关掉心音。”瑛貅觉得小弟真宝。
“要是小弟知道疫鬼在这里,会不会马上飞奔回家?”瑶貅对这点相当好奇,跃跃欲试。
“有可能哦!娘,快点快点,我们来玩--不,是来试探试探小弟的反应!你去蹭爹出手,只有爹有本领强制打开小弟的心音传话。”玲貅随之起舞。
听起来很有趣。狍枭他娘一脸“我也好想知道宝宝有什么反应”的趣样,同意玩弄--不,试探。马上软软挨向夫君,口未开,孩子的爹倒是先说话了。
“要玩也得等我们的小客人吃饱睡足休息够,才来玩。”
此语一出,一窝女眷的注意力全转往小弟床位,上头躺了一整个下午的女娃,已经在榻上坐起,双手绞紧被子,一脸惶恐畏惧,见他们貔貅如见凶恶妖怪,不是他们面目可憎,而是他们身上之光,教她本能地想逃避。
洞外已可见夜黑,洞内却光明如白昼。
她猛然记起自己身处何地!
她是来找狍枭,在山棱上瞥见星光,然后她好像失去意识……短暂醒来,从银发女子口中听见狍枭无恙,宽心之际,又全然没了记忆,只知道自己好似睡了相当久,这里……
她以眼角余光打量此地,说它是山洞,她又不曾见过如此璀亮的山洞,洞壁上仿佛嵌满星河,此起彼落的闪烁争辉。
洞口旁以树藤绑了座秋千……是这词儿吧?她曾在人类猎户的园中大树下见过,比起人类园中以粗绳木板简易拼凑而成的,这儿的秋千明显又高又宽又精致,以绿藤编制成绳,紧绕着一张玉制长椅,能躺能卧,教人好想知道坐上去摇晃的滋味为何。她记得人类孩子很喜欢它,边摇边笑边嬉闹,她远远瞧着,好生欣羡,曾想过要等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时,偷偷地、悄悄地坐上一回,又怕被人类发现而遗憾作罢。
洞内区分了好些部分,有以宝矿珠玉为帘,帘后一方宽敞洞园,伫立水面;有以巨大玉石为柜的书墙,数之不尽的书籍,占满柜位,墙侧有张大桌,上头拜访笔墨纸;有弯弯曲曲蜿蜓延伸的晶钻洞廊,踏进去是何方天地,她无法窥尽全貌,左半边空中,漂浮着一朵粉云,仔细瞧才知道它并非云雾,而是另一床铺设了棉被和软枕的玉榻……
她曾以为是“巨花”的那丛物体,清醒后认真看了,原来它是形状奇殊的水玉晶丛。
“你这回睡得安稳些了吧?刚好赶上吃饭时间,去那边水泉洗个手脸,跟我们一块吃吧。”狍枭他娘并不是太好客之人,地盘鲜少有谁能上来,尤其是疫鬼这类小妖物,想都没想过,有这么一天,她会允许疫鬼踏进来,还睡了许久……